“原来如此。”县令恍然大悟,他气愤的一脚踹在妇人的肩膀上,“快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军营里?”
妇人疼得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她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回大人,草民冤枉啊……”
“还嘴硬!”县令怒气冲冲的指着她的鼻子怒道:“来呀,给本县令大刑伺候,先拖下去打她五十大板,本县令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妇人瘫软在地,五十大板,打下去她还有命在吗?
衙役们应了一声“是”,一左一右架住她,妇人大惊失色,她剧烈挣扎起来,哭得更厉害了,“大人,大人,草民知罪了,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大人再给草民一个机会!”
县令冷哼一声,他挥手让衙役们退下,“不想受苦还不从实招来!”
妇人胆战心惊的擦了把眼泪,抽抽噎噎道:“草民本是双茶巷的普通妇人,大家都叫我徐三娘,前几天草民的儿子不知为何忽然生了重病,为了给他治病,草民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可他的病情不仅没有丝毫起色,反而愈发严重了……”
“说重点!”县令一把夺过衙役手中的水火棍,他没好气的用力敲了敲地面,“本县令不想听这些废话!”
话音刚落,薛俞临俊美的眉心缓缓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县令大人,不如让她先说完,了解了前因后果,我们才能知道哪些话可信,哪些话不可信。”正所谓说多错多,徐三娘说得越多,他越容易找到漏洞。无懈可击的,从来只有百分百的实话。
县令连忙毕恭毕敬的点头,笑得一脸谄媚,“是,薛将军言之
有理,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薛俞临没有说话,他冲徐三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徐三娘快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她一慌,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袖,她惊慌失措的垂下头,“草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位公子找到了草民,他说他有办法救草民的儿子,但草民必须答应他一个事。”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惧得事,她瑟缩了一下,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跪趴于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什么条件?”顾子湛循循善诱。
“他、他让草民给一个囚徒送水。”徐三娘的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哭道:“没想到囚徒喝下去后不久就死了……大人,草民真的不知道水里有毒,草民可以发誓!”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县令,脸色几分焦急,几分恐惧,她伸出手指发誓:“如果草民所言有一句假话,我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果然是这样!薛俞临目不转睛盯了徐三娘一会儿,紧绷的下巴渗透出一股冷意,“县令大人,你是不是该派人去双茶巷查一查,徐三娘所言是真是假?”
“这……”县令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后看向涕泗横流、诅咒发誓的徐三娘,嗫嚅道:“不用了吧,她都下了这么狠的诅咒了……”
“县令大人。”薛俞临眸光一冷,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县令不由得浑身一颤,仿佛从骨髓深处散发出寒意。薛俞临微微抬起下巴,精致漂亮的脸在明灭的光影中美得惊心动魄,“身为县令,识文断案需要什么,应该不
需要本将军教你吧?还有,若是诅咒有用,世上还会发生这么多的凶杀案吗?县令大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毫不留情面的话劈头盖脸砸下来,县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恼羞成怒的将手里的水火棍扔到衙役身上,“没听到薛将军的话吗?还不快去查!一群废物!”
衙役们抱着水火棍落荒而逃。薛俞临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县令虽然识时务,但德不配位,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错判冤案……
一边等衙役回来,薛俞临一边询问徐三娘细节,徐三娘一一回答,薛俞临根据她的回答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还原了一下。
昨天下午,三皇子和镖师们将五花大绑的魏国将军带进京城,男子欺骗徐三娘,只要把他给的水喂给魏国将军,他就帮徐三娘救儿子。徐三娘一想,只要喂几口水,儿子就有救了,她便欣然应允。她带着水走过去时,镖师们百般阻拦,三皇子问明她的来意后居然同意让她喂水,并让镖师们让开。所以她很顺利的完成了男子的任务,她欣喜若狂的去求男子兑现承诺,谁料男子竟说水里有剧毒,不出两个时辰魏国将军必死无疑!她慌了,男子说有办法救她,然后不顾她的哀求和反对,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军营里。
徐三娘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躲在军营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可是她又担心儿子的安危,所以这短短几个时辰,她备受煎熬、生不如死。
县令叹息一声,他怜悯地拍了拍徐三娘的肩膀,“如果你所言属实,你儿子的病情我们县衙
会尽绵薄之力。”
“当真?”徐三娘震惊的抬头看他,隔着一层水雾,她看不清县令的表情,所以慌忙伸手擦去眼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县令含笑点头,“自然是真,不过我能给予的帮助对你而言可能只是杯水车薪。”
徐三娘热泪盈眶,她郑重朝县令磕了三个响头,“草民叩谢大人。”县令连忙扶起她,“这是本官应做的,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薛俞临挑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县令虽然能力不行,但为人还不错。怪不得能稳坐县令的位置,看来方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薛俞临朝顾子湛使了一个眼色,顾子湛会意,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徐三娘,徐三娘错愕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顾子湛耸肩,“你不要这样看我,是薛将军让我给你的,你若要谢,就谢他吧。”
徐三娘眸中划过一丝胆怯,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她有些怕薛俞临,怕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冷漠。她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薛俞临会给她银子,哪怕是施舍,她也从未想过,所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县令同样惊讶,片刻后回过神,他欣喜的对徐三娘说道:“还不快谢谢薛将军?”
徐三娘茫然的“啊?”了一声,几秒钟后幡然醒悟,她正准备磕头谢恩,薛俞临平静的声音突兀的打断她尚未开口的话:“不用谢我,若是你没有说谎,这件事于你而言不过是无妄之灾,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他方才听听徐三娘的描述,她一个孀居的寡妇,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如今儿子又生了重病危在旦
夕,对三皇子而言岂不是最好的背锅人选?既有儿子这个软肋,又没有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庇护,随便忽悠两句便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可不就是最好用的棋子吗?
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发现一切都太顺利了,这么简单的圈套,简直幼稚的可笑,三皇子绝不可能大费周章做一个轻而易举就被破解的局。只怕他想要针对的人,并不是他和薛将军……
这么说来,顾清明应该就是三皇子的人了。
薛俞临凝眉细想,怪不得三皇子对皇上不屑一顾,恐怕连容妃都站在三皇子这一边吧?可是他想不明白,既然拥有了容妃这张王牌,三皇子为何还要对他和苏卿卿纠缠不休?
薛俞临不由得想起了江太医的话,容妃已经怀有身孕,她应该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是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还是拱手让给三皇子……
只怕三皇子也在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吧,虽然尚未出世,但凭皇上对容妃的宠爱,一旦生下来是个男孩,皇上很可能直接立为太子。三皇子千方百计才让皇上褫夺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人做嫁衣?更重要的是,一旦容妃的孩子被封为太子,三皇子抢夺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薛俞临暗暗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徐三娘一脸困惑,显然无法理解他说的“应得”是什么意思,他无心解释,自顾自说了下去:“但你若是撒谎,不但救不了你的儿子,你自己的余生也能在大牢里度过。”
徐三娘惊恐万状,她小心翼翼咽了一口唾沫,“草民保证,草民所言句句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