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内室,薛俞临的脚步反而渐渐慢了下来,心脏不知控制的狂跳,他用力抿唇,呼吸间全是酒的味道,清香甘冽,微微迷离他的视线。
暖黄色的烛光倾泻而下,他站在门口,呼吸错乱。一身白裙的少女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痴痴望着桌子上的画,冷风从窗户灌进来,墨发翩飞,衣裙曼卷,漂亮得好似一幅画。
薛俞临不自觉放清脚步,慢慢走过去,苏卿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小岚回来了,头也不回轻声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用日夜守在我身边。”
薛俞临脚步一顿,心里嫉妒得发狂,他只能远远的看着,而小岚和玉禾,却可以日夜守在她身边!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苏卿卿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略显粗鲁地将她按进怀里,紧紧箍住她的腰。
苏卿卿愣了一下,滚烫的温度隔着浅薄的衣衫刺痛她的皮肤,仿佛有一颗石头砸入心湖,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苏卿卿垂下头,自嘲地笑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水,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让她心乱如麻。
真是太可笑了!
苏卿卿用力挣扎,想要推开薛俞临的怀抱,薛俞临却越抱越紧,勒得她生疼。苏卿卿冷笑,索性放弃挣扎,麻木而僵硬的任由他抱
着,出口的声音冰冷无情:“薛俞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我欢迎,但如果你是来找我寻欢作乐的,那抱歉,我恕不奉陪!”
薛俞临喉咙一赌,胸口陡然升起难以言说的刺痛和烦躁。他松开苏卿卿,望着她凉薄冷漠的脸,期待碾压成了齑粉,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荒凉,让他又气又疼。他攥住苏卿卿的肩膀,隐忍的愤怒让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苏卿卿,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苏卿卿嗤笑,她微微扬起头,不屑地看着他,微冷的目光里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薛俞临,在你杀我父亲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愚蠢吗?”
她的话化为了锋利的匕首,刺得他血肉模糊,薛俞临死死攥住苏卿卿的肩膀,因为愤怒和疼痛,他的眼尾泛起一抹红,精致的眉眼漂亮得惊心动魄!他固执地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既然你这么狠我,为何不跟着杨清离开将军府?”
“你放了杨钰,我自然会走。”苏卿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颗心如坠冰窟,薛俞临怔怔望着她,片刻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松开苏卿卿的肩膀,他后退几步,笑得仿佛快
要哭出来了,“苏卿卿,你果然知道怎么才能将我伤得更彻底……”
苏卿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她偏开头,望着窗外洁白无瑕的月光,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秋月含笑死在她怀里时的场景。苏卿卿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薛俞临,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久违的笑容,“伍兮等了你很久,为了你不顾一切,我觉得你们也该成亲了。”薛俞临为达目的不惜利用她,欺骗她的感情,伍兮为了薛俞临屡次针对她,甚至下了杀手,他们简直是天生一对不是吗?而且,苏卿卿并不认为薛俞临心里没有伍兮,他如果不喜欢她,为何还将她留在将军府,留在自己的身边?
“那你呢?”薛俞临握紧双拳,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我放过你,你要嫁给谁?杨清?还是杨钰?”
你把我推给别人,却能笑得如此开心?明明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对我笑过……苏卿卿,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了谁!
除了这个理由,薛俞临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借口能让喜欢着自己的苏卿卿笑着将他推给别人!
苏卿卿默了默,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因为比起薛俞临,她更恨自己!这几日安静下来,她才发现,她对不起的人何
止父母和杨清、杨钰,还有柳楚楚一家甚至十几个被拖下水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都是因为她,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是罪魁祸首的她,她又怎敢奢望宁静美好的未来?
苏卿卿避而不答,依旧笑着,她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着毫不关己的话题,“伍兮这么喜欢你,肯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闭嘴!闭嘴!不准再笑了!
薛俞临捏住苏卿卿的下巴,因为用力,她清浅的笑容扭曲到变了模样,薛俞临凑近她的脸庞,漆黑的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他一字一顿怒道:“闭嘴!苏卿卿,我的人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阶下囚就应该有阶下囚的自觉!”
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苏卿卿眼睫一颤,她一把推开薛俞临,压下心底的恼火和钝痛,她冷笑,“阶下囚的自觉不用你说我也有!”她大步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下的匕首,她用力扔在薛俞临的脚边,“杀了我吧,薛俞临,这个自觉从行刺你的那一天我就有了!”
薛俞临低头看着脚边的匕首,精致漂亮,比他那一把还要漂亮几分。阴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散发出来,他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双眸
里波涛汹涌,只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苏卿卿倔强地抬头瞪着他,不肯服输!
薛俞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慢慢走到她身边,姿态优雅像是淡定从容的老虎,“阶下囚的自觉?”他哼笑一声,突然用力将她扑倒在床上,他紧紧将苏卿卿压在身下,严丝合缝,漆黑的眼睛里带着霸道的占有欲,以及嗜血的悲伤,像是落入绝境想要同整片天地同归于尽的疯狂和绝望。
“苏卿卿,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阶下囚的自觉!”
他捏住剧烈挣扎的苏卿卿的下巴,肆无忌惮地低头亲在她的唇上——薛俞临仿佛定格了一般,维持着被推开时的动作,一动不动。良久后,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苦涩的笑了,“苏卿卿,你让我如何是好?”她总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怒火,偏偏,他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若是不小心失了控口不择言,亦或是做了出格的事,他只会比她更痛苦。
薛俞临失魂落魄的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仿佛醉得不轻,喃喃低语的话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苏卿卿说,“关着你,我会疯,让你离开,我的心会疯,你到底让我如何是好……”
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晚风吹进屋里,吹散了空气里淡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