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大皇子的意料,御林军很快就回来了,御林军风尘仆仆地走进大殿,他一身狼狈,脸上挂满了汗水,直挺挺跪在地上,他自责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长乐坊着火了,我们好不容易灭了火,但里面早已是一片废墟,除了灰烬,什么都没有。”
大殿中安静了一瞬,几秒钟后顿时哗然,许亦非狠狠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皇上眯了眯眼睛,“哦?这么凑巧?”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三皇子,眸中风起云涌,隐隐有勃发的怒意。
三皇子只当不知。倒是一旁的大皇子看到皇上屡屡看向他们,顷刻间福至心灵,顿悟了。他惊讶的张大嘴巴,看了一眼许亦非和许大人,又看了一眼坐立难安、一脸惶恐的大理寺卿,最后看向身侧的皇弟——三皇子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可是,今天的气氛着实有些反常。尤其是父皇的态度,作为为数不多的“中立派”,皇上对许大人一直和颜悦色。可今天父皇不仅处处针对许大人,还让许大人给薛俞临道歉,薛俞临拒不接受,父皇也没有生气,反而说不要伤了他们君臣之间的情谊……
如果许大人不是老三的人,父皇不至于如此生气!
大皇子仔细想想就能理解皇上的心情,如果他是皇上,一直十分信赖一个人,没想到这个人吃里扒外,勾结别人算计他最重要的东西,他不生气才怪!
所以这一次,不仅要站在父皇这一边,还要严厉打击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
越想,大皇子越激动,他起身义正言辞道:“父
皇,这件事明显有人故意为之,就是销毁证据救许亦非一命!要儿臣说,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彻查下去。”
皇上默了默,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看向三皇子,开口的声音有些冷,“老三,你觉得如何?”
三皇子施施然起身,“回禀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如皇兄所言,应当彻查。只是如今证据都被销毁了,我们该从何查起?若真要彻查,只怕会浪费大把时间,到时候魏国太子和使臣说不定都到了。总不能让别人看我们国家的笑话吧?再说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把该罚的罚了,该赔偿的赔偿了,然后此事就此揭过吧。”
“哦?”皇上屈起手指轻叩桌面,发出一声声的脆响,他轻笑,凌厉的压迫感却突然散发了从来,“老三觉得,朕应该如何惩罚?种种证据都指向许亦非,可他拒不承认,朕又该如何惩罚?”
在皇上威严的注视下,三皇子手心微微冒了汗,他明白,父皇已经什么都清楚了,但他不能放弃许大人这颗棋子!所以,他硬着头皮说下去:“既然证据不足,不如小惩大诫吧?关他个一年半载,既能磨磨他的心性,以后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又能解了百姓们的怨气,还不会伤害父皇和许大人之间的君臣之谊。”
皇上哼笑一声,“如此,朕还要谢谢你喽,为朕想得如此周全。”
三皇子温和一笑,“这是儿臣应该做的,为父皇分忧,本就是儿臣的本分。”
“好一个为朕分忧,好一个儿臣的本分!”皇上拍案而起,他冷冷注视着三皇子,脸色阴
沉,“老三,你什么心思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啊?不戳破是给你脸面,不是因为朕愚蠢!”
三皇子慌忙跪下,“儿臣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皇上大发雷霆,他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一片巨大的声响中,所有人诚惶诚恐的跪下,“皇上息怒。”
殿里的气氛十分冷凝,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尤其是几个第一次见到圣颜的百姓,吓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启禀皇上,殿外有人求见,他说他是薛将军的人。”
终于来了!薛俞临淡定地抬起头,“皇上,确实是末将的人,末将担心有人会在我们走后销毁证据,所以让我的义弟去了一趟长乐坊。他此时前来,必然是得到了证物。”
三皇子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薛俞临。皇上深吸几口气,压下胸膛勃发的怒意,“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证据!”
太监立马退出去请人进来。
挺拔的身影踏入大殿,薛俞临大吃一惊,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兄长,怎么是你,花舫呢?”
薛致远面色沉重,他面无表情的跪下行礼,“草民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你们大家也都起来吧。”
薛致远站起来后,这才回答薛俞临的话,“花舫身受重伤,他带着证据逃出长乐坊时被放火的黑衣人发现了,他们一路追杀,花舫双手难敌四拳,险些丧命!”薛致远用力握紧拳头,目光凛冽,他冷冷说道:“他拼死逃回将军府,就是为了让我把证据交给皇上。”说完,他从怀里取出染血的账本,双手递
给前来取证物的太监。
薛俞临看到账本上的血,瞳孔微微一缩,他冷冷看向三皇子,如果花舫出事了,他绝不会放过他!
皇上翻看账本,上面清楚记录着长乐坊每月的收入和支出,以及每个月给了许亦非多少银子。他冷笑,拿起账本用力甩到许亦非的身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许亦非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皇上看着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赵诀,以及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百姓,越看他越心头火气,他大步走下来一脚踹在许亦非的肚子上,“你不是无辜吗?不是委屈吗?来,好好给朕解释一下,上面记录的都是什么东西!”
许亦非狼狈地躺在地上,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皇上,我错了,皇上,我再也不敢了。”
许大人鼻子一酸,他跪着爬到许亦非的身旁,连连磕头求饶,“皇上,都是微臣教子无方,微臣求你饶了小儿一命吧,微臣以后定当好好管教!皇上——”
“闭嘴!”皇上不耐烦地一脚踹在许大人的肩头,他冷眼看着许大人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冷笑道:“你确实教子无方,但你身为父亲,在他对苏卿卿图谋不轨的时候就应该严加管教,而不是放任他屡次三番犯错!当初的事同样闹得沸沸扬扬,许子期,你那时候为何不管教自己的儿子?莫非,败坏苏卿卿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嫁给你儿子的计划是你的主意?”
许大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微臣冤枉啊,皇上,你就是给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这么做啊。”
“只怕给你十个胆子的人不是朕吧!”皇上冷笑,他甩袖
走到龙椅前坐下,看都不看胆战心惊的许大人一眼,“来人,拟旨:许亦非为非作歹,屡次作恶,即刻起关入大牢,永世不得放出!许子期教子无方,纵容儿子作恶,即刻削去官职,永世不得复用!”
许子期如遭雷劈,怔怔跌坐在地上回不过神,许亦非愣了两秒钟后哭得如丧考妣,“爹,救我,我不要一辈子坐牢,爹——”
“来人,把他拖下去,关入大牢!”
守在殿外的侍卫们匆匆走了进来,架着鬼哭狼嚎的许亦非退下。许亦非一走,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不少。听着许亦非越来越远的哭喊声,许子期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皇上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冷冷看向大气不敢出的大理寺卿,“物证已经找到了,爱卿需要看一下吗?”
“爱卿”两个字让他浑身发毛,大理寺卿连忙摇头,颤颤巍巍提起笔,在卷宗上写下最后的结案陈词。
皇上冷哼一声,“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但朕希望有些人好自为之!”
说完,皇上甩袖离开,薛俞临连忙追了出去,“皇上,请留步,末将有事相求。”
“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方才皇上也听到了,末将的义弟为了保护账本身受重伤,如今危在旦夕。末将想求皇上借末将江太医一用,他医术高明,由他诊治末将也比较放心。”
“说起来朕还要感谢你的义弟,”皇上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拍了拍薛俞临的肩膀,“这样吧,朕让江太医随你一起回府,等你义弟什么时候痊愈了,他再回来。”
薛俞临跪下行礼,“末将谢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