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舫怒气冲冲回到碧海阁,他越想越生气,抱着胳膊在大堂里走来走去!薛俞临从里屋走出来,看到烦躁的花舫,他有些纳闷,“你怎么了?”
花舫噘了噘嘴巴,闷闷不乐道:“没事。”他不能说,说了薛俞临一定会处置伍兮。虽然生气,但多年的情谊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伍兮受罚。
薛俞临随意点了下头,没放在心上,他大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令牌,“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找子湛,今天小岚和玉禾走的时候,我让他派人跟踪她们,你让子湛带你走一趟,让她们二人回来照顾苏卿卿吧。”
花舫接过令牌,有些犹豫,“她们会答应吗?上午刚把她们轰出去,现在就让她们回来照顾苏卿卿,可能吗?”
“放心,她们会答应的。”薛俞临信誓旦旦地抬起头,漆黑的双眸宛若深渊,映不进半点明光,他面无表情道:“为了苏卿卿,她们什么都愿意做。”她们连死都不怕,又何惧回来照顾苏卿卿?
花舫握紧令牌,“行,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他带着令牌去找顾子湛,顾子湛听了来意,二话不说就推了手头上的工作,陪他一起去了,痛快到花舫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偷懒。
……
薛俞临
看了一会儿书,结果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烦躁地一把推开书,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想,他是不是应该出去走一走,放松一下心情?
如今堆在他身上的重担,不仅仅是苏卿卿的生命安全,还有该如何交接将军之位,如何撮合长平郡主和薛致远,以及该如何处置魏国的将军。
薛俞临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微冷的风拂面而来,他视若无睹的在冷风中漫步。春天来了,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他走出将军府,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自觉陷入沉思。
魏国大败,使臣不日便会出发,魏国将军的存在反而很棘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他们提出和平共处之前杀了他,否则等时辰和魏国太子来了,为了两国和平,这位将军只能双手奉还,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如果真是这样,只怕薛家军会不服吧,就这样将人质拱手送人,能服气才怪!薛俞临也倾向于杀了魏国将军,魏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亲并不能保证长远的和平,来年冬天若是生活困难,只怕他们会卷土重来。
他不能给薛致远留下这个祸患。所以薛俞临才迟迟没有将魏国将军交给皇上处置,为了两国和平,皇上说不定会留魏国将军一命。
但他该如何处
置魏国将军呢?薛俞临一时间有些头痛,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不该一时心软留他一命。
冥思苦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乐队的声响,薛俞临抬起头,长长的红色队伍猝不及防撞进眼中,一位少年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笑得神采飞扬。
原来是迎亲的队伍。
薛俞临笑了笑,安静地等着队伍走过去,微风卷起轿子上的窗帘,露出头戴红纱的新嫁娘,薛俞临有些恍惚,心底瞬间冒出了不可能实现的绮念,他自嘲地笑了笑,压下悸动,他移开视线。穿过队伍,他意外看到了一个少年,不是他长得特别,而是他的目光,直直望着轿子,落寞而悲伤。
薛俞临看了他很久,久到队伍彻底看不见踪影,人群渐渐散去。少年依旧望着轿子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悲伤得仿佛快要哭出来了。薛俞临忍不住走了过去,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略带婴儿肥的脸稍显稚嫩。薛俞临站在他身侧,微暖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轻声开口问少年:“你认识新娘?”
少年惊了一下,看到说话之人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他垂下眼睛,似乎在犹豫说不说。片刻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是啊,我认识她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约好等她大长大了就嫁给我……”
因为薛俞临是陌生人,加上少年似乎憋久了,不用薛俞临开口询问,自己滔滔不绝讲了出来:“我也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娶她为妻。但我们俩家的家境不好,都是穷苦人,她的母亲苦了一辈子,担心她跟着我继续受苦,所以为她寻了另一门亲事,对方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商的小公子,小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允诺了她家无数好处,连她兄长的前程都谋划好了。她母亲自然欣然应允,逼着她嫁给富商,而她为了她兄长,也同意了……”
从头至尾,反对这门亲事的人只有他一个,无论他如何保证一定会给她幸福,一定会出人头地,却都抵不过小公子为她兄长用银两砸出来的衙役一职。昨日,小公子送来了嫁衣,火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而她的兄长,穿着衙役的衣服威风八面地将他扫地出门,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回头看去,只看到她满含歉意的双眸,和紧紧攥着嫁衣的手。他知道,她心动了,面对小公子的财富和贴心,她心动了。
在金钱面前,他输得一败涂地!
薛俞临蹙了蹙眉,“那你就这样让她嫁了?若是我能帮你——”
“那
又如何?”少年缥缈一笑,轻飘飘打断薛俞临的话,“既然这就是她追求的幸福,我为何要破坏?我喜欢她,从不是因为她能嫁与我为妻才喜欢。我希望她能获得幸福,又为什么要自私地抢走她呢?”
薛俞临不明白,“可你喜欢她,能给她全心全意的爱——”
少年轻笑,爽朗的笑声在薛俞临的耳畔低低萦绕,他蹙眉,更加困惑了,“你笑什么?”少年摇头,收敛了唇边的笑意,他偏头看了一眼薛俞临身上的衣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看你的穿着就知道,你也是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你和我们的生活不同,我们的生活,爱并不是全部,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数不清的烦恼,有时候甚至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除了爱,我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们不能任性,与其让她跟着我受苦受累,不如让她做她的大少奶奶。”
薛俞临看着他脸上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容,眉头蹙得更深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爱是放手?”
“至少,我给她的爱是放手。”少年洒脱地笑了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大步离开,背影轻松自在,仿佛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已经了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