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长公主惨然一笑,她靠在墙壁上,曲起一条腿,静静凝视着手中的玉佩,“这是本宫十二岁那年,和他共同看中的玉佩,掌柜的只有一块,他说什么也不肯让给本宫,本宫为此生气了好久,可他简直是个木头人,连本宫一连多日避而不见都没有察觉到。本宫本以为他天性木讷,直到他娶了你母亲本宫才知道,原来他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她在使小性子,而是他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眼睫轻轻颤了颤,高阳长公主自嘲一笑,她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本宫不知道你查到了什么,但驸马的死确实与本宫无关。”她之所以堕落成今日的局面,一是因为驸马的病故,二是因为薛淖的幸福。她实在无法忍受,她生活得如此痛苦,他却娇妻在怀。皇上宫中设宴,她还要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和别人出双入对,如胶似漆!后来,遇到了和薛淖有八分相似的薛韬,她便彻底堕落了,将他当成薛淖的影子,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只是这份爱,虚伪到连她自己都无法忍受,因为皮囊再像,他也不是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薛淖。
薛韬和薛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太过贪婪和自私,居然妄想借她的手除
掉薛淖!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薛韬恼羞成怒,威胁她如果不帮他就将她们的关系捅出去。那时候她才开始知道害怕,正不知所措间,她的贴身侍卫帮她出了一个主意,将薛韬囚禁在长公主府!因为仰仗他的帮助,所以顺理成章的,贴身侍卫接替薛韬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几次后,她居然有怀了贴身侍卫的孩子,一个孀居的公主居然有了身孕,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纵使皇兄再疼爱她,也会把她处死!所以从那以后她闭门不出,直到长平郡主出生。有了长平郡主以后,她本想和贴身侍卫一刀两断,但念在他是长平郡主的父亲的分上,她没有将他送走。这几年她一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消除前半生的孽障,希望给长平郡主一个安定的生活。
只是长平郡主和她太过相似的长相,注定无法平静,所以她才想为女儿找到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她觉得这个人非薛俞临莫属。
可是薛俞临不愿意,为了拒绝婚事他宁愿前往前线,甚至派人调查她!
薛俞临凝眉,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疑惑,“如果驸马的死真与你无关,我建议你好好收拾一下府中的下人,我的人明里暗里探他们的口风,得到的答案都是长公
主你下药毒死了驸马。”
长公主愣了愣,偏头看他,结巴道:“你不打算揭发本宫吗?”
薛俞临摇头,笑道:“没必要,长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不过是被逼急了,所以才将一切抖落出来,我觉得彼此说开了也好,省得日后再生波折。”薛俞临轻轻笑了笑,他小心翼翼地将吊坠放入怀中,扭头看了一眼茫然的苏卿卿,唇边的弧度渐渐消失不见,半靠在墙壁上,他云淡风轻道:“我不爱长平郡主,娶她是对她的伤害,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长公主应该能体会到个中滋味有多不好受吧?既然自己经历过,长公主为何还要逼迫我娶长平郡主?”
高阳长公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以为你会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善待长平。”是她错了,忘记薛淖对不在乎的人有多凉薄,薛俞临身为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如果真让他娶了长平,可能最多保证长平衣食无忧,长平最缺的爱,他一分也不会给。
薛俞临下意识看向苏卿卿,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翻了个白眼,薛俞临又好气又好笑,低低叹息一声,不得不打自己的脸:“感情的事强求不来,长平郡主想要的,我给不起,我能给的,她不稀罕
。我们俩结合,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苏卿卿在心里哼了一声,看他还好意思用救命之恩胁迫她以身相许吗?
高阳长公主勉强站了起来,一张小脸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长公主,”薛俞临拽住她的衣袖,他仰头望着高阳长公主,犹豫了几秒钟,他轻声道:“虽然我们查到薛韬叔叔的死确实和你有关,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插手,兄长也决定放弃为父亲报仇,所以我们之间的恩怨,可否一笔勾销?”
“你放心,长平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我已经不会再逼迫你娶她了。”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多痛苦,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长平虽然对薛俞临有好感,但远没有到非卿不嫁的地步,与其和她一样痛苦一生,不如就此别过……
高阳长公主睨了一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苏卿卿,尽管她什么话都没说,存在感却强到她想忽视都难。似乎一切的争端都因苏卿卿而起,可偏偏,苏卿卿才是那个最无可奈何的人。薛俞临和他的父亲一样凉薄,却比他的父亲更为偏执,被这样的人爱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高阳长公主看到她脸上的伤,眸色微微闪了闪,她抿唇,来
时听到百姓们对茶馆一事津津乐道,夸赞有之,不屑有之,愤怒有之。她怕长平郡主听了心情不好,所以没有派人打听,但她听了一个大致,总结起来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实话,她有些羡慕苏卿卿,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在意过她。所以她才更加坚定了让薛俞临娶长平郡主的想法,如果他也能如此对待长平郡主,她死而无憾了。可惜,一切终究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高阳长公主回头看向薛俞临,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宛若不近人情的仙人,“薛韬确实是本宫亲手所杀,因为他贪得无厌!这件事想必你们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所以我也不再隐瞒,他和你父亲不同,他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得寸进尺——”高阳长公主狼狈地闭了闭眼睛,呼吸有些错乱。和薛韬的往事,一开始确实甜美得如同罂粟,让她欲罢不能。但随着他慢慢暴露本性,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成了扼住她咽喉的锁链,为了自保,她和贴身侍卫一同杀了薛韬!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人,温热的血腥喷洒一地,浓稠的液体沾满双手,她吓得肝胆俱裂,导致高烧不退,是贴身侍卫衣不解带照顾她,她心生感激,才和他有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