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江太医白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他在着急,江太医索性长话短说,“今天的事一出,只怕所有人都知道苏卿卿是你的软肋了,当初那群人为了拉拢苏德阳对她做了什么,今后只怕会变本加厉,苏德阳都做不到的事,你觉得你能护她毫发无损吗?像今天,你还不是中了许亦非的调虎离山之计?”
“许亦非?难道对苏卿卿下手的人也是他?”薛俞临一想到光着上半身企图对苏卿卿图谋不轨的男子,眼睛顿时红了,翻涌着冰冷的杀气。
“不是他,是许亦婷。”江太医嗤笑,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没想到伤人时如此干脆利落,连许亦非都没有反应过来,想必恨死苏卿卿了。江太医走到一旁的药柜,打开抽屉取出医药箱,他背在身上,扭头对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薛俞临说道:“走吧,去看看你的心肝宝贝,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留下疤就不好了。”
薛俞临不理会他的揶揄,自顾自往外走,江太医轻轻“嘁”了一声,真是开不起玩笑!他心里腹诽,拽紧医药箱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将军府,薛俞临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他掀开幔帐,苏卿卿不知何时睡着了,
远山一般秀气的眉头轻轻皱着,睡得十分不安稳,脸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血肉外翻的伤口光看着都觉得疼。薛俞临坐在床边,怜惜地握住苏卿卿的手,心里十分懊恼。
他就不应该带她出去!在丞相府时,她就不止一次遭遇过刺杀,那时候尚且有苏德阳保护她,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有些人即使想对她出手也只能背地里搞小动作,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许亦婷都能肆无忌惮地伤她……
而这一切,都是他害得!
薛俞临从不认为自己复仇有错,可因为复仇而伤害到苏卿卿,这让他如鲠在喉,心里不是滋味。
江太医把医药箱放在床头柜,取出两瓶药直接塞进薛俞临的手里,“直接涂在她的伤口上,先涂白色那瓶,是上好的金疮药,再涂青色那瓶,是我亲手研制的琉璃膏,可生肌去疤。”当初苏德阳求药他还舍不得给呢,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用在苏卿卿的身上。江太医无奈摇头,命运弄人啊!
薛俞临点头,他打开白色药瓶,取了一点金疮药轻柔地涂在苏卿卿的脸上,等伤口全部均匀涂上金疮药,他又打开绿色那瓶,一不小心取多了,江太医站在一旁痛心疾首,他置
之不理,全部涂在苏卿卿的伤口上。既然能生肌去疤,多涂一些应该会好的更快。
上好药,他附身凑近苏卿卿的伤口轻轻吹了吹,鼻息间都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药箱。薛俞临忍不住低低叹息,即使失忆了,她最爱吃的依旧是香甜的点心。曾经,收到她让小岚送过去的甜点,他心里既甜又有些无奈,他并爱吃甜食,但一想到那是苏卿卿的心意,他就一点一点就着茶水全吃了,花舫连一口都没吃到。一想到花舫可怜巴巴直直盯着他的表情,他就有些想笑……
可如今,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了。
薛俞临抿唇,静静盯着近在咫尺的苏卿卿,又长又卷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剪影,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身后的江太医以手掩唇低低咳嗽一声,“我说,薛大将军,你是不是忘记我的存在了?”薛俞临顿了顿,他又看了苏卿卿几秒,才退后稍许,头也不抬道:“你不出声我确实把你忘记了。”
江太医气结,“你个小没良心的。”他坐过去一把推开薛俞临,一屁股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扭头对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的少年做了个鬼脸,“一边呆
着去,离开苏卿卿的身边你就不会忘记我的存在了!”
薛俞临安静地退到一边,一声不吭,漆黑的双眸直直凝视着苏卿卿。江太医将帕子搁在苏卿卿的手腕上,细细为她诊脉,片刻后他皱眉,神色有些凝重,江太医收起手帕,将苏卿卿的手腕放进被子里,他示意薛俞临跟自己出去。
走到屋外,江太医直视他漆黑的眼睛,叹息道:“薛俞临,有些话我就和你直说了吧,苏卿卿的情况有些不妙,她忧思过重,不仅落下了心悸的毛病,而且伤及根本,长此下去,只怕会折损寿命。”
薛俞临蓦地睁大眼睛,“怎么会这样?江太医,你可有办法救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啊,”江太医摇头,有些为难,“她脉象紊乱,情绪十分不稳定……”他怕苏卿卿会崩溃,如果她承受能力太弱,只怕会成为第二个许亦婷。他拍了拍薛俞临的肩膀,“尽量顺着她,不要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回头我让书童抓一些安神的药送过来。”
“好……”薛俞临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江太医没有明说,但他从他脸上的神情也能看出一二,只怕苏卿卿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妙……
薛俞临送江太医出府,让下人备马车
的间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江太医,苏卿卿以前不恐血,但亲眼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后,她一看见血就会变得很奇怪,浑身僵硬,目光空无,就像——”他想了想,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像丢了灵魂一样。”
江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还是那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苏卿卿若是一直放不下那个人的死,她就会一直怕下去,虽然对她的生活有些不便,但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影响。”
“可是,”薛俞临蹙眉,“她以前吃糖后会渐渐恢复意识,但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了。”
“说明糖只是她的精神寄托,当遭受到比之前还要重大的打击之后,糖对她而言便失去了应有的效果。”说完,江太医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重大的打击,想必就是亲眼看见苏德阳的死吧……
亲生父亲被自己喜欢的人杀了,换做是谁都会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她亲眼所见,偏偏无法阻止,无能为力……某种方面而言,苏卿卿遭受的精神打击远比薛俞临要大的多!
薛俞临闭上眼睛,遮住眸中的痛楚,原来说到底,伤苏卿卿最深的人,始终是他!
薛俞临送江太医离开后,独自一人坐在苏卿卿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