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德阳轻轻应了一声,他伸出指尖擦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水,波澜不惊道:“爹爹听说京城附近有一位驱鬼道士,本事十分了得,还为柳尚书家做过法呢。”
柳尚书,那不就是柳楚楚的父亲吗?他们家请过驱鬼道士?她怎么没听柳楚楚提起过?
看出女儿的疑惑,苏德阳道:“是几年前的事了,柳尚书的小妾生下一个儿子,柳夫人容不下,竟亲自下毒手杀了庶子,后来他们家就发生过几次半夜婴孩啼哭的怪异事件,导致人心惶惶,柳夫人更是因为担惊受怕而病倒了。”苏德阳顿了一下,唇角染上几分嘲讽和苦涩,当初他听到这件事时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柳夫人心里有鬼,所以才遭了报应,如今,这报应终于轮到他了。“再后来,柳尚书请这位驱鬼道士回府做法,只一回,这种怪事就再也没发生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卿卿垂下头,柳夫人容不下庶子这件事她听柳楚楚提起过,她说她娘将不到百日的庶子淹死了,她说她娘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父亲宠妾灭妻,她说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还要恐怖的,是人心,肮脏,冰冷,残酷,令人作呕。
柳楚楚说了很多,唯独没说请驱鬼道士这件事,可
能在她心里,这件事实在太过荒诞可笑吧。
苏卿卿想了想,还是有些狐疑,她问道:“真有这么厉害吗?”她信鬼神,是因为母亲相信佛祖的存在,既然有神明,那么有鬼怪的存在也不足为奇。但人能驱鬼……她既觉得荒诞,又觉得好奇。
“我也不知道,”苏德阳犹豫了一瞬,凝眉仔细回想关于驱鬼道士的所有消息,“我不曾见过他驱鬼。但他在京城颇负盛名,拜托他解决妖邪作祟的人数不胜数。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试。”如果连这位驱鬼道士都不能解决他的问题,那他只能强制送女儿离开。尽管苏卿卿会恨他,但只要她能平安活着,他就死而无憾了。
“好,那我们就请他来试一试吧。”苏卿卿站起身,捏了捏小拳头,她转身,通红的眼眶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我们走吧,去找这位驱鬼大师。”
“卿卿,”苏德阳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今天下雨,天气太冷了,你在家等我,我一个人去吧。”
苏卿卿没有坚持,她耸了耸肩,和父亲一起走出屋子,远远就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的争吵,小岚冷冷“哼”了一声,“小姐都进去这么久了,老爷肯定早就知道了,你还有完没完?”
苏德阳蹙眉,
“怎么回事?”
苏卿卿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就是你让下人把整个院子围起来,还嘱咐他们不准任何人进来吗?我是伤势跑进来的,所以小岚和他们发生了点冲突。”
苏德阳摇头,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额头,“真拿你没办法,就不能先让人进来通报一声吗?”
苏卿卿吐了吐舌头,“这不是着急吗?”她撑开伞递给父亲,然后拿起自己的伞,推着他往外走,“哎呀,爹爹,别管这些小事了,我们先出去吧。”
她们走到院子门口,苏卿卿一眼看到小岚紧紧拽住下人的衣襟,一脸彪悍,玉禾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贴心地把伞都撑在小岚的头上,自己反而被淋湿了。苏卿卿偷偷瞄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他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太过风平浪静反而让苏卿卿心里有些发毛,她慌忙捡起小岚随手丢在一旁的油纸伞。
“小姐!”看到她,玉禾开心的喊了一声,连忙去拍小岚的肩膀,“你们别吵了,小姐出来了。”小岚回头看了一眼,苏卿卿无奈地摊开手,她冲苏卿卿讨好一笑,然后回头冲下人用力“哼”了一声,松开自己的手。她就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苏卿卿都进去这么久了还拦着她和玉禾不让她们进。
苏卿卿把伞递给小岚,和父亲告别一声后带着小岚和玉禾先回清璃院了。她一整晚没睡,既然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她就趁驱鬼道士来之前先补个觉吧。这么想着,苏卿卿打了一个哈欠,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苏卿卿回到清璃院,杨钰和其他人早已恭候多时,昨晚被吓得不轻的丫鬟已经走了,苏卿卿把事情大致和大家说了一遍,然后就让她们都退下,自己爬到床上补觉去了,可是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她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一个人名——薛淖。这个人,和父亲十年前的秘密有关,看今天父亲惶恐的表情,薛淖的死一定和父亲有关……
苏卿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下床,突然想起两件十分重要的事,她昨天和薛俞临说过会让父亲放他们自由,可是昨天太忙,今天又忘了。她懊恼地敲了下额头,等闹鬼事件解决完,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第二件事,是李勇,他托付刘强带过来的信她至今没有找到,本来打算有时间就亲自去见见他,但最近她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都应接不暇了。
如今薛淖的名字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她从衣柜里
拿出披风穿上,走到门口撑起油纸伞,她想了想,转身朝杨钰的房间走去。通过大开的窗户,她看到杨钰正坐在房间里擦拭长剑,见到她,他意外的挑眉,“不是说要补觉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要出去一趟,”她甩了甩油纸伞上的雨水,将伞搁在木质长廊上,她推门而入,“去见李勇,你有空吗?陪我走一趟吧。”
“李勇?”杨钰把剑插入剑鞘里,他笑了笑,“我当然有时间,不过你见他干嘛?”
“前几天我不是不小心把信弄丢了吗?昨晚的闹鬼风波又和薛淖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想见李勇一面。”她想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薛淖的死又和父亲有什么关系,有多大关系。
“行啊,走呗。”杨钰扛起长剑,拿起之前随手搁在椅背上的披风。苏卿卿嫌弃地挑起披风一角,“怎么还是旧披风啊?我给你们定制的披风呢?怎么不拿出来穿?”她挑挑眉,笑得一脸暧昧。
“你还说呢,”杨钰白了她一眼,“你非要说我和玉禾的披风是情侣披风,还搞得人尽皆知,她脸皮薄,不准我穿了。”有新衣服却不能穿,他也很郁闷好不好。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再让人定制一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