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卿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虽不如昨天参加茶话会时明艳动人,但一系湖蓝色长裙趁得她宛若空谷幽兰,裙摆一角绣着一片青绿色的竹林,走动间仿佛微风拂过,栩栩如生的竹叶随风飞舞。腰间挂着流苏,宽大的袖口上绣着不是很明显的霜花,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苏卿卿坐在正中央,望着座无虚席的堂下,眸光淡漠。她的头发披散而下,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首饰和梳子,她要在这里接受正宾为她挽发,代表着她可以出嫁了。
正宾由当今皇上的亲妹妹高阳长公主担任,丞相府和高阳长公主并不熟,之所以由她担任,因为这是皇上给予丞相府的殊荣,全京城独一无二的殊荣。高阳长公主在驸马逝世后一直孀居公主府,从不轻易外出。因为一个人太寂寥所以收养了一个女儿,正是如今的长平郡主。世人都传长平郡主实际上是高阳长公主和奸夫生下的女儿,但一直没有证实流言蜚语究竟是真是假,奸夫又是谁。可长平郡主和高阳长公主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世人也只敢私下说说,不敢置喙,毕竟当初长公主收养长平郡主的理由就是长平郡主的眉目有几分像她。所以长平郡主的身世越传越玄乎
,反而成了京城的怪谈之一。
赞者则由柳楚楚的母亲柳氏担任,苏卿卿的手帕交只有柳楚楚一人,由她的母亲担任最为合适。
最后再由柳楚楚和长平郡主加笄,柳楚楚自不必说,长平郡主完全是看在高阳长公主的份上给她一分薄面。
这份殊荣待遇,在父亲宣布人选时众宾哗然,苏卿卿甚至看到了离得最近的几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其中自然也包括昨天处处针对她的七公主。
苏卿卿并没有邀请七公主参加及笄礼,因为她们并不熟,但七公主和太子、三皇子相携而来,父亲自然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再说了,就算七公主独自前来,父亲也没有赶走她的资格。
除了七公主,苏卿卿还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许亦婷。在一片觥筹交错中,她一个人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缩写肩膀,恨不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惊惶和无措,躲躲闪闪的不敢和别人视线相触,生怕自己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昨天的事苏卿卿没有刻意打听,只在回府时父亲和她随意聊了两句,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说,许大人居然真的进宫面圣,虽然没有倒打一耙,但没少诉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而勾起了皇上的怜悯,派江太医
随他回许府救治许亦非。江太医看了许亦非一眼,最后留下一句无能为后扬长而去。
看许亦婷今天的脸色,恐怕许大人虽然挽回了皇上的看法,却没能挽回百姓对她们的看法吧。尤其是她和许亦非被吓到失禁的事,恐怕早就在京城的圈里传开了。
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苏卿卿抿着唇角笑。
净完手的高阳长公主一转身,就看到了苏卿卿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笑容,只一刹那,略显清冷的脸庞生动了起来,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着实被惊艳到了。
她走过来,拿起梳子为苏卿卿梳头,“你似乎很开心?”她对苏卿卿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她是被皇上催得没有办法了,这才来丞相府当正宾,否则,她根本不会带长平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坊间的流言蜚语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她可以不在乎,可是长平不行,她还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接受不了别人肆意打量的目光。刚刚跨进会堂,原本喧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看向她们的目光既好奇又无礼,尽管长平尽力保持镇定,但握住她的指尖还是忍不住下意识攥紧,这是她紧张和胆怯的表现。
高阳长公主虽然心疼,但她无能为力,只有长平郡主自己不
在乎了,才能对这些赤裸裸的目光视若无睹。
当她看到端坐在座位上一脸淡漠的苏卿卿时,忽然想到,苏卿卿的母亲在十年前不知为何离家出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来过。和长平一样,苏卿卿也只有一位亲人,长平被世人指指点点,苏卿卿同样不遑多让,甚至遭遇过绑架,十年前的绑架案当时轰动全城,多少人冷眼旁观,多少人幸灾乐祸,多少人诅咒死了最好,多少人说这全是苏德阳的报应……
真要说起来,苏卿卿的成长环境远不如长平郡主。
看到心如止水、一脸冷漠的苏卿卿,高阳长公主很怕长平郡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所以看到苏卿卿唇边的笑容时,高阳长公主忍不住问出声:“你似乎很开心?”
苏卿卿笑容淡了几分,不答反问:“今天是我的及笄礼,又有长公主做我的正宾,难道我不应该开心?”
高阳长公主指尖微微一顿,没有说话,虽然苏卿卿的回答滴水不漏,但她知道,这个回答只是敷衍之词,根本不是苏卿卿的真心话。
柳楚楚的母亲柳氏见她们一问一答后,高阳长公主忽地停住不梳了,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深怕苏卿卿惹恼了高阳长公主,连累到她和柳楚楚。长平郡主也发现了母
亲的不对劲,她伸手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娘,你怎么了?”
高阳长公主回神,她笑了笑,“本宫没事。”她抬手重新为苏卿卿挽发,这几年来,一直是她为长平梳妆,所以挽得一手好发,很快,她就将苏卿卿柔软的青丝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柳楚楚的母亲连忙拿起托盘里的白玉弯月钗递给长公主,长公主理了一下发钗上的流苏,然后斜斜别在苏卿卿的头上,最后再插上点缀了星星的步摇,原本清冷疏离的苏卿卿,立马容光焕发,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秋波潋滟,欲语还休,竟多了一丝温婉和轻愁。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古人诚不欺我。会场中的人霎时眼睛都看直了,尤其对苏卿卿肖想已久又恨之入骨的太子爷,恨不得现在就进宫请父皇赐婚!可惜,他已经娶了太子妃,连侧妃都有了,父皇和苏德阳那个老匹夫绝不可能让苏卿卿给他做小。坐在太子对面的男子折扇轻摇,眸中盈满兴味,他见过明艳动人却眉眼间全是不耐烦的苏卿卿,见过狼狈不堪却咄咄逼人的苏卿卿,今天是第三次见面,又变成了我见犹怜却神色淡漠的苏卿卿。
原来妆容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三皇子笑弯了眼睛,突然对苏卿卿升起了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