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忍不住掩唇惊呼,“他疯了不成,白瑾可是他亲弟弟啊!”
顾子羽的眸中划过一丝嘲弄,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扔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它在桌子上滚了滚,最后又立了起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趴在桌子上,眸中笑意微凉,“又或者,他早就疯了吧?藏了十年的仇恨,日日剜心,能不疯吗?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精致漂亮的眼睛悲凉一片,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除了深不见底的哀伤,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疼痛。薛俞临蹙眉,看向偏过头不忍直视的墨兰等人,“她怎么了?”
墨兰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咬了咬嘴唇,“子湛死了……被楚樾杀了……”
“什么!”花舫瞪大眼睛,完全没办法相信。顾子湛是顾子羽的小叔叔,只比她大两岁,整个顾家只剩下他们二人,闲暇时顾子湛也会来清音阁坐坐,俊秀儒雅的青年格外腼腆,经常被墨竹她们闹了个大红脸,顾子羽还时常调侃他,什么时候为顾家留个后,他总是红着一张脸闪烁其词,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不着急,不着急,小叔叔还年轻”,就
是“大仇未报,何以为家?”时的大义凛然。
如今大仇未报,他却永远年轻下去了……
“砰”的一声巨响,薛俞临硬生生将手中的茶杯捏碎了,青瓷碎片刺入他的掌心,血流如注,他的眉骨冰冷得有些骇人,漆黑的眸中跳跃着森冷的怒火,只一眼,就吓得墨兰低下了头。
被声音惊扰的小白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危险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它下意识弓起后背,竖起汗毛,从嗓子里发生带有威胁意味的低鸣。
“主子,你的手……”墨竹低呼一声,她推开椅子后退一步,起身去拿衣柜上的医药箱,拿着医药箱回来,她放在桌子上,想要捧起薛俞临的手上药,薛俞临却仿佛怒气未消,双拳越攥越紧,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低落在地,墨竹眼睫颤了颤,忍不住又轻声唤了他一遍:“主子?”
薛俞临抿唇,猛的将手上的碎片摔在地上,本就四分五裂的青瓷彻底分崩离析,木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痕迹,鲜红的液体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妖艳刺眼,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声音里带着勃发的怒气,“囚禁季棠的地
方在哪里?”
墨菊霍然抬头,“主子,你不可以去!”
“墨菊,你知道我一旦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与其劝我,不如直接将地点告诉我,省得我去问其他人。”
墨菊连连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她为难地咬住下嘴唇。顾子羽无声笑了笑,她侧趴在桌子上,湿漉漉的双眸看向怒气冲冲的薛俞临,“墨菊说得没错,薛俞临,你不能去。按理说,你连清音阁都不应该来。”
薛俞临身边跟了无数隐卫,现在苏德阳还没有将清音阁和他联系在一起,一旦被他知道,焉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虽然季棠已经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薛俞临了,但他身边有他们的人在,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获救,他们的人就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在抓到刘非之前,季棠还不能死,如果可以的话,哪怕苏德阳死了,他都不能死,他知道得太多了,靠他和刘非当面对质,足以翻天覆地!
薛俞临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里横冲直撞的怒火,他垂下眼睫,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漆黑的双眸,“顾子羽,如果我不来,你会怎么做?坐以待毙吗?”
顾子羽
蹙眉,有些疑惑,“我不是让墨白给你传递消息了吗?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像以前一样让伍兮传递给我就行了。”
花舫在她开口时就一直摆手,想让她不要说了,可顾子羽侧趴在桌子上,面朝着薛俞临,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他无奈扶额,“伍兮已经被抓了,我们只能亲自跑一趟。”
顾子羽腾的一下坐直身体,面色冷凝,“为什么?难道她的身份败露了?”苏德阳的动作这么快?
“不是……”花舫有些为难地瞥了薛俞临一眼,少年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紧抿的唇角和绷紧的脊背都在宣誓他的不悦,花舫动了动唇,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她和太子爷的人勾结刺杀苏卿卿,结果害死了一名无辜的丫鬟,所以被苏卿卿抓走了。”
而这名丫鬟,和伍兮关系匪浅……
她们几乎都是因为十年前的惨案而流离失所的无辜人,若非宁泽远,她们早就死了,所以她们比寻常人更加痛恨滥杀无辜,加入这个大家庭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得枉顾人命,哪怕苏德阳再不得好死,薛俞临也不允许他们对无辜的下人动手。
伍兮
此举,无异于拔老虎的胡须,自寻死路。也许落到苏卿卿的手里,反而会好过一点。
顾子羽头痛地扶额,“那你们把墨回去吧,以后靠它联系,我们这边我再想想办法。”
“这个以后再说,”薛俞临抬起头,“我已经让白严待在丞相府里假扮我了,苏德阳也带走了大部分人,只要他不闹出动静,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眼下最关键的事是救人,那么多兄弟被蒙在鼓里,命悬一线,你以为我能安心待在丞相府里吗?”
顾子羽沉默了片刻,“好吧,”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把桌上的茶具推到一边,她将地图展开铺在桌子上,地图画了京城郊外的大致地形,她指着一处山谷,前有河流背靠大山,极为隐蔽,“就在这里,这里草木十分茂盛,适合隐藏。”
薛俞临定睛一看,巧了,山谷后面的大山正是落霞山,跨过河流和密林再往前走几十里就出了京城地界,落霞山地势险峻,河流又湍急,确实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
但同样的,这个地方十分危险,一旦出口被堵住,困在山谷里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