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舫打开门,他退到一边,将路让出来,苏卿卿垂眸看向他,小小的一团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袄子,看起来生机勃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看着她,带着些许茫然和胆怯,他扒着门框,一半身体几乎藏到了门后。
苏卿卿知道自己的话吓到他了,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安慰他,她径直踏入院子里,橘色暖光铺满整片院落,她随意四处看了看,不期然间撞进一双漆黑的双眸,她还没看懂眸中复杂的情绪,薛俞临就触电一般猛地将窗户合上。
一声巨大的“砰”声传来,苏卿卿指尖一僵,她抿唇,有些难堪。虽然早就知道薛俞临讨厌她,但这么毫不留情的厌恶还是让她有些难过。
她转身,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出浅浅的光晕,她看向倚靠在门框上的杨钰,目光顿了顿,移向苏五,“你们兵分两路,一队随我来,一队由你带领,去后院搜查,看到伍兮直接绑起来,若遇到反抗者,”她的眼角余光瞥到躲在门后的花舫刹那间睁大眼睛,拔腿就往房间的方向跑,大抵是去通风报信吧,她抿了一下唇角,“一律同罪论处!”
花舫“砰”
的一声将门合上,他急匆匆掀开帘子走进内室,温暖的浪潮扑面而来,伍兮坐在桌前魂不守舍,隐隐有些不安,薛俞临站在紧闭的窗户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疾步走过去猛地一拍桌子,伍兮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一脸惶恐不安,看到花舫,她仿佛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怎么是你啊,花舫。”
怎么是你啊?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古怪,被吓了一跳不应该问你要干嘛吗?花舫蹙眉,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看得伍兮浑身不自在,他说:“伍兮,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苏卿卿带了一群人过来居然是为了抓你,你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
苏卿卿虽然任性,但绝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
薛俞临的眼睫颤了颤,他缓缓转过身,漆黑的双眸一片晦暗,没有任何情绪,他波澜不惊的看着伍兮,却让伍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伍兮脸色白了几分,她咬了下嘴唇,微微垂下眼帘,“我没有……”她心中乱成一团,今天早上听说三个黑衣人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被杨清活捉了,她整个人瞬间坐不住
了,被活捉的人是谁?是锦一吗?
她坐立难安,又不敢明目张胆打探消息,恰巧清音阁传了消息过来,她索性带着纸条来到薛俞临的院子。薛俞临打开纸条,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找到刘非了。”
纸条上说刘非在钧城的一座山头占山为王,改名换姓又做起了老本行,成立了一支人数多达上百人的山匪,不过他本人倒是四处游荡,很少留在山寨,这次回去是因为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不方便带着妻儿奔波,所以决定将妻儿留在山寨。
也就是说,他停留的时间不会很久,随时可能离开钧城。
薛俞临拿起另一张纸条,这张纸条的信息量有点大,他反复看了两遍,才理清前因后果,他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冷意和嘲讽,纸条上写了杨清和杨钰的身世,没想到他们的仇人居然也是刘非,更可笑的是,他们之所以留在丞相府,是因为他们以为苏德阳杀了刘非,替他们报了仇。
可刘非依旧逍遥法外,是承了他们恩情的苏德阳的心腹——季棠亲自放走了他们。这些年,季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心安理得的看着杨清和杨钰替苏德
阳卖命。
刚刚在院子里,他看到了站在苏卿卿身后的杨钰,懒洋洋靠在墙壁上,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苏卿卿,他似乎很紧张她!
双拳不自觉握紧,薛俞临的脸色冷了几分。
花舫一脸纳闷,“那奇怪了……”他一屁股坐在伍兮旁边,双手托腮,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狐疑和不解,“苏卿卿无缘无故干嘛那么生气?好想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没有人说话,伍兮苍白着一张小脸心神不宁,薛俞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花舫叹口气,现在不是纠结苏卿卿为什么生气的时候了,他拍了拍伍兮的肩膀,“要不然你先躲起来?”
伍兮下意识看向薛俞临,薛俞临深邃冰冷的眼睛正看着她,一眨不眨,她的心瞬间一慌,失手乱翻了桌子上的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桌面流到她的衣裙上。
伍兮惊呼一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手忙脚乱擦拭裙子上的茶渍,心乱如麻。
怎么办,苏卿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昨晚的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主子知道,否则他绝不会饶了我!
薛俞临眯起眼睛,伍兮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心虚,她在怕
什么?又或者说,她又瞒着他做了什么?他正准备质问,被花舫合上的门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伍兮的心重重一跳,错愕抬眸,一脸惊惧地看着门口。
不可能吧,苏卿卿会直接破门而入?她以为有薛俞临在,至少苏卿卿不会硬来,没想到她想直接撕破脸吗?
薛俞临皱眉,漆黑的眸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侧头看向门口,又是一声巨响传来,门栓应声而断,因为力气太大,门快速撞到墙上又弹了回去。
透过虚掩的大门,他看到了一个侍卫转身走向苏卿卿,“大小姐,门已经开了。”苏卿卿点头,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进来,而是扭头对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轻声说:“你在这里等我。”
杨钰愣了一下,十分不解,“为什么?”
苏卿卿指着他的右腿,声音很轻很轻,“别逞强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吧,你放心吧,有这么多人陪我,你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仿佛两个人之间的低语,薛俞临的指尖打了个哆嗦,手腕蓦然一痛,他垂眸,攥住未痊愈的伤口——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内力,强大到连自己不愿意听见的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