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猛的一把推开她,“滚!”他冷眼看着苏卿卿摔倒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人群刹那间安静,连姬吴氏都捂住了嘴,一脸不可置信。苏卿卿可是丞相的千金,有个万一他们几条命都不够赔!
苏卿卿的手掌在地上摩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小岚惊叫一声跑过来,“小姐,你的手!”她抓起苏卿卿的手又气又心疼,绷带下方手腕上方的位置破皮了,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她忍不住朝姬子墨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风度都没有!”
错的人明明是凶手和他的父母,他朝小姐发什么脾气!简直莫名其妙!
苏卿卿冷冷盯着姬子墨,她一字一顿道:“还!给!我!”
她的耳边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
“几个月前你为了让你的宝贝儿子进学堂,把她高价卖给人牙子的事谁不知道?”
“海棠在时对她非打即骂,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姬子墨……”
所以,你们凭什么抱着她不还给我?
姬子墨目眦欲裂:“这是我妹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妹妹?”苏卿卿嘲讽的弯起唇角,她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你可曾为你妹妹做过
什么?”苏卿卿记得秋月死在她怀中时说的每一句话,她说:“因为小姐……是第一个……送我糖果的人……糖果真的好甜好甜……”
“你父母把糖果都给你时,你可曾分给你的妹妹?你父母逼她没日没夜做绣活时,你可曾心疼过你的妹妹?”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姬子墨却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苏卿卿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麻木,冰冷,嘲弄,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有些心慌。苏卿卿顿了顿,冷笑着又继续说道:“你父母将你妹妹卖掉的时候,你可曾问过她的下落?你可曾去找过她?你可曾担心过她的安危?”
风过,温暖的阳光下,围成一圈的人群噤若寒蝉,寒意爬上大家的后背,冰凉一片,苏卿卿朝面色苍白的姬子墨冷冷一笑,“你没有,你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心安理得的享受用妹妹的血泪换来的一切,你居高临下看着她,在她遭受非人待遇时,怜悯的朝她伸出手,告诉她,我是你的哥哥,除此之外,你可为她做过任何哥哥该做的事?”
苏卿卿安静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
眼睛死水一般泛不起一丝涟漪。她没有哥哥,但杨清和杨钰的故事,让她明白了什么是哥哥,什么是保护,什么是疼惜。
同样是哥哥,杨清哥远在他之上——不,他连和杨清哥比的资格都没有!
苏卿卿撩了撩秋月细碎的刘海,水波不兴道:“当着你妹妹的面,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姬子墨呼吸一窒,整个人僵住了。苏卿卿冷冷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她抱住秋月,试了两下竟没有将她抱起来,她眉头微蹙,杨清几步走过来,从她怀中抱起秋月,低头问她:“要回去吗?”
苏卿卿点头,她站起身,空茫的目光落在了远方,“回去吧,这里也不是秋月的家。”这里是秋月的噩梦,冰冷,无情,没有一丝温暖。
她突然明白了秋月为何不顾一切也要替伍兮求情了,因为伍兮对她好,她便千倍百倍的还给她——归根结底,因为从没有人对她好过!
微凉的视线滑过姬吴氏的头顶,苏卿卿抿唇,秋月的一生,短暂而可悲,死,于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大刀从秋月胸膛拔出去时,她挡在她的身前,眼睛里全是眼泪,她说:“好疼啊…
…小姐……”鲜血从她的嘴里汩汩冒出,苏卿卿从她含泪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解脱。
她为了救苏卿卿不顾一切,哪怕头撞在栅栏上磕得头破血流,她依旧义无反顾挡在苏卿卿的身前——因为活着于她而言,不过是苟延残喘。
苏卿卿狼狈的闭上眼睛,对不起,秋月,我明白的太晚……
她们径直朝马车走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沉默的看着他们,一直愣神的姬吴氏一激灵,猛的朝他们扑过来,“还我女儿,你们要干什么,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吗?”
杨钰拦在她身前,不让她靠近苏卿卿和杨清半步,姬吴氏想要绕开他抓住苏卿卿,杨钰如同一堵墙,她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她气急败坏道:“站住,把海棠留下,今日你们不给我姬家一个交代,我就去报官!”
苏卿卿顿住,杨清回头疑惑的看着她,她安静的双眸无波无澜,“杨清哥,你先带秋月上去吧。”
杨清点头,率先登上马车。苏卿卿转身,盯着姬吴氏不依不饶的脸,冷声道:“你想要我给你什么交代?”
她是怀胎十月生下秋月的人,苏卿卿给她足够的尊重,但除此之外,她
什么都不会给!
姬吴氏一喜,以为报官威胁有用,得意洋洋道:“只要你给我们——”她掰着指头数了数,“一百两银子即可,不仅此事一笔勾销,海棠也可以让给你们。”
反正只是一具尸体,留下来不仅晦气,还要破费买棺材板,百害无一利,她才不想要呢。
邻居们大惊失色,一脸鄙夷。苏卿卿差点气笑了,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姬吴氏身后的少年,声音冷淡的开口:“你呢,作为哥哥,你可有异议?”
姬子墨没料到她会问自己,呆了片刻,“我……”他抿唇,看向自己的母亲,涂满胭脂有些尖酸刻薄的母亲正瞪着自己,他蹙眉,“娘,要不然算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要脸面,他还要呢。
姬子墨作为读书人,脸皮比较薄,受不了大家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马上就要及冠了,若是此事影响他的名声,他还如何娶老师的女儿?他在学堂见过老师的女儿两次,一见不忘,二见倾心。
母亲说等他及冠就上门提亲,他为此兴奋了好久,老师喜欢品行优良的学生,对他印象极好,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但他不能让现在的事破坏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