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有孕在身,实在不该浪费心神救治这疯子!”
清璃嘲讽失笑,“她哪儿是疯子?不是你的新妃么?前儿还与这新妃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说有笑的么?刚册封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朕何时下过册封圣旨了?你是住在宫外太久,连妃嫔册封礼都忘了?”
“皇上何必与臣女急的脸红脖子粗?臣女可没说什么吧?”清璃这才觉得他的出现不寻常,她可是三令五申,叫弟子们和一众护卫把大门看牢的,严谨与他有关的任何人混进来,谁成想,邢扎竟吃里扒外,放了粉岚和阮宏进来医治。
“皇上是如何进来医苑大门的?”
宇文恒一阵暗囧,如今已然是三个孩子的爹,上梁爬墙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传扬的好。
“粉岚姑娘这境况恐怕不好医治吧!”他也是疏忽了,杀一儆百,着实不该让一个女子从旁看着。
“皇上不用担心,臣女定尽心救治。”清璃冷白了眼那黑色龙袍上明晃晃地绣纹,把粉岚扶到椅子上,不明白粉岚为何如视鬼怪般恐惧地直盯着宇文恒……
粉岚双唇惨白,手脚哆嗦着,丝毫不是见了倾慕的男子的样子。
宇文恒倒是丝毫没在意粉岚的境况,反被清璃的讽刺噎得半晌无话。
清璃忙借着身体挡住他,疑惑地捧住粉岚的脸,“怎么回事?你怕见他吗?”
粉岚揪着她的袍子护在嘴边,恐惧地舌根都哆嗦,眼睛惶惶在一处定不住。
“他杀了人……杀了好多好多……血浸得毯子都能拧出汁来,十几颗脑袋滚了一地……他是个凶残的骗子,他骗我……”
清璃也被闹得紧张起来,一次将十几个人斩首,换做是她,恐怕吓都被吓死了,难怪这可怜的女子被吓得疯癫。
“他骗你什么了?”看这样子断然不是骗财骗色。
“他骗我说只要我指认
出来就没事了,还说只要我指出那些人,就赏我一箱金子……我没想到他们偷盗国库,只是知道他们拉了十车金子,每个车上四箱金子,都是金子……我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金子,笃定他们贪赃枉法得来的,他们对我颐指气使,不拿我当人,我也是气坏了……”
粉岚语无伦次地说完,两只手也已然把清璃的袍子抓皱,眼睛盯在清璃绝美温柔至令人安心的脸上,一再的咕哝,“他真的是坏人……我亲眼看到的!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清璃忙拍了拍粉岚的肩,这才明白,她不只是因为恐惧而疯癫,还因为深切的自责和愧疚。“没事了,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些死去的人都被安葬好了……”
“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血……他们死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咚咚咚……头就掉了!”
“没事了,不去想就好了。”
清璃柔声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吊坠来,在粉岚眼前慢悠悠地晃动起来。
“今儿你做了太多事,实在是太疲累了,好好睡一觉吧……没事的,放心的闭上眼睛,想一想阳光,草原,还有你喜欢的胭脂,发簪,漂亮衣服……”
宇文恒就从旁看着,也不仅被清璃手上的吊坠牵引,眼睛转来转去,忽然就头晕眼花,昏昏欲睡……他忙甩了甩头,兀自在椅子上坐下来。
粉岚被催眠,乖顺地在罗汉榻上躺下来。
清璃忙收起吊坠,转头看了眼宇文恒,见他竟在桌旁雷打不动地坐着,不禁气结。
“你倒是清闲,去端温水来……”
宇文恒不禁怀疑自己听错,这丫头,已然不当他的皇后,还能指使他呢?!
他没好气地朝着门板命令道,“没听到皇后吩咐么?马上端温水来!”
清璃狐疑看他,又看门板,吱呀一声——门板竟开了,她的大弟子两
手端着托盘进门,“师父,温水准备好了,需要冲什么药粉,还是……”
“你先退下吧!”
“是!”
人退出去,门板又被带上,外面却嘀嘀咕咕地热议起来,声音大得清璃都能听到。
“皇上这是几个意思,分了还赖在这里不走!”
“咱们要不要拿棍子赶他走?”
“有必要吗?你们就一点儿也没听出来,事情都是误会?那粉岚压根儿不是皇上的妃子,是被吓疯的……”
宇文恒踱着步子走到门前,故意扬声称赞道,“皇后,你这些学徒,脑子倒是挺好使的!不过,你这当师父的,却不怎么样。”
清璃懒得搭理他,把一颗药丸放在温水杯里晃了晃,喂粉岚喝下去,拉了毯子给粉岚盖上,直接撞过宇文恒的肩,打开门……
一众偷听的学徒忙都退开门前。
“哎呀,我想起来,后院里还煎着药呢!”“我还有病人要伺候!”“我要出诊去……”一群人呼啦啦地鸟兽般散去……
清璃拎住走在最后的一位,“留在这房里,粉岚姑娘醒来,便伺候她用膳梳妆,并派人去花楼里寻与她要好的姐妹来,陪她说说话,唱唱歌。”
“是!”
粉岚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宇文恒心头也轻快了不少。“皇后,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聊一聊?”
“臣女还忙着,皇上请回吧!”
“怎还是臣女?”宇文恒忙把手放在她肩上,把她拥在怀里,“没有朕在身边,恐怕皇后昨晚没睡好吧?这黑眼圈重得……实在叫朕心疼。”
“皇上管得太宽了!”
“朕如此,也是关切我们的孩子。你睡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歇息不好。本来朕是怕你恐慌,才命所有人隐瞒你,朕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昨晚朕忙了一个通宵,这会儿又累又饿的……”
“既然
如此,皇上还纠缠什么?应该回宫歇着才是!”清璃愤懑挣开他的穿过走廊,头也不回,问端着汤药穿过走廊的学徒,“阮宏公公安置在哪个房间了?”
“骨科区那边的第三间。”
宇文恒仍锲而不舍,追上前,长臂一身,便又拥住清璃的肩,“朕陪皇后一起去探望阮宏!作为梵儿的父母,咱们也着实应该对阮宏赔礼道歉……皇后说是吧?”
清璃挡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梵儿为何把阮宏踢骨折,皇上最清楚,与臣女无关。”
夫妻两人进了阮宏房内,宇文恒忙笑呵呵地道,“阮宏,朕和皇后来探望你了!”
阮宏惊得诈尸似的忙从床上坐起身来,断腿处一阵刺痛。
邢扎可是都四处叮嘱好的,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发现他在此处养伤,这怎么才半日便发现他了呢?!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阮宏扶着床沿,愧疚难当。“都是奴才胡言乱语,害鹿骁将军误会,害小皇子误会,娘娘您惩罚奴才吧!”
“你若真心求惩罚,便不会躲在我的眼皮底下养伤了!”清璃上前检查过他的伤,重重拍了拍,“好好养着吧!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些年,一日不曾得闲,这回可亏了小皇子这一脚了!”
阮宏被她一拍便痛得一哆嗦,这几下拍下来,他整个人痛得仿佛生生被拆一身骨头架子般。
宇文恒尴尬地从旁边坐下,“阮宏,你瞧瞧,皇后如今可学会了与朕唱反调了!朕说来给你赔罪,皇后却说亏得小皇子这一脚,你说说,朕该怎么办?”
阮宏哭笑不得,还是溜下床来趴在地上,落下两行泪来。
“皇上,您还是杀了奴才吧!奴才万死难以赎罪!”
“朕也觉得,你着实罪无可恕!”宇文恒说着,便抽了腰间的佩剑搭在阮宏的脖颈上,主仆两人眼神交换,一个心痛,一个
痛哭流涕……
清璃拿过床头柜上的药方看了看,便搁下,“免得溅我一身血,我出去再杀!”
然后,她就甩门迈出去。
“哎,皇后,你不应该阻止朕吗?你得阻止朕杀阮宏呀!要不然朕真要杀了他啦!”
门外安静的没有半点回应。
宇文恒拿着剑,骑虎难下,见阮宏忙着擦眼泪,不禁气恼,“你这演技,真是越来越回去了!回头朕再收拾你!”
说完,他撂下阮宏,便忙又追出去。
京城里血腥弥漫,御平王府的婚礼,倒是没有因为皇后娘娘的“辞职”而受到丝毫影响,苏佩恩早就订好黄道吉日,总算迎娶了娇妻回府。
银卿早就计划好的演唱会,却被皇后苏清璃临时更改,告示贴满城,命令标注延期至明年夏日举行。
告示上的理由,却申明,演唱会延期,并非因为近日城内多家官邸被诛杀九族,而是因为冬雨冬雪将来临,不利于百姓们露天赏歌舞。
公告一经贴出,百姓们不禁唏嘘,从前心地善良的皇后,竟是突然冷漠了。
却说,冷漠也并不完全冷漠,花楼的粉岚是被皇后娘娘亲自赎身出来的,且安置了宅院,赏赐了不少银子,并允准粉岚自由婚配。
一连多日,宇文梵在学堂内,都没说得上几句话。他拎着匕首杀到御书房门前的事,莫名其妙的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学堂,虽说学堂内的孩子们无人亲见,却都对他避若洪水猛兽,就连玩游戏,也不愿同他一组了。
平日他还有妹妹朦胧相伴,朦胧一刻不得清闲的噼里啪啦说着话,这会儿那小丫头被安排进了小娃儿班里,一日只有早中晚三个时段见上面了。
宇文梵虽说烦闷,倒也懒得计较被人疏远,只一心扑在习武读书上……
却是在几日之后,他才发现,被疏远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