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百姓们便争先恐后地抢过新年。
窗外满城鞭炮声震耳欲聋,清璃被震醒过来,不禁担心儿子会被吓哭,蹭——一下坐起身来,听到儿子手腕脚腕上的小铃铛清脆地响动,方才松了一口气,却才发现身边的男人不见了。
“恒?恒——”
“在这儿呢!我们都在新年这边玩耍好一阵啦,娘亲还在新年那边的被窝里睡懒觉呐!是吧梵儿?!”
显然,她家夫君这嘲讽的话是对他的宝贝儿子说的。
清璃囧得耳根子火热,迎着外面的鞭炮声,面红耳赤地裹上丝袍,忙掀开寝帐垂帘,正见她的皇帝夫君正在桌前忙着擀皮包饺子,托盘上已有大片饺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且大小均匀,横看纵看都异常之美观。
而她那头许久不见的金钱豹,竟也来吃团圆饭,且就懒洋洋地团卧在炭炉旁取暖,连她走过来,也只是晃了下耳朵,又迷上眼睛。
而一旁摇篮里的小娃儿四脚朝天地,小手里捏着一个小玩偶,拿没长牙齿的小嘴儿又是啃,又是咬,,折腾地早已不成样子……
清璃拢着睡袍到窗前看了看烟花,发现外面雪花飘飞,忍不住惊喜叹一句,“爆竹声中一岁除,初一瑞雪兆丰年呐!”
宇文恒不敢恭维地摇头,“这雪倒也算得几分情趣了,竟整出皇后娘娘一句不押韵的诗来!”
清璃呵呵囧笑,凑近过来,要帮忙,却见人家皇帝陛下已然把饺子都包完了。寻常的三鲜馅儿,竟是格外家常。
“需要我做什么?”
宇文恒拿沾满面粉的手,宠怜点了下她的鼻尖,深幽的眸光略过她松散的领口,“你看着玩吧!”
“这怎么好意思?一会儿我去抄两个小菜给夫君下酒!”
“乖!大年初一,为夫忙就好,如此,娘子可以清闲一整年,也是好兆头!”
清璃莫
名地鼻子一酸,就噙着泪钻进他怀里,闷声道,“我任性你宠着我,我坏你也宠着我,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宇文恒怜爱俯首,在她发顶上轻吻,“你何时任性啦?你又何时坏的?你冒着生死给朕生这么一个大胖儿子,朕多疼你还不是应该的么?你看我这小饺子,可以弄成一只兔子!”
清璃看他手上,顿时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自己也不仅觉得自己矫情了。
他手指本就修长白皙,若是搁在现代,定是弹钢琴的高手。一只小胖兔子就在他指尖灵活的忙碌下,栩栩如生。
她忙接过来,小心地搁在掌心上看了看,方摆在托盘上,给一众饺子更添了几分温馨。
“夫君可真厉害呐!倒是只见夫君熬粥炖肉,从没见过夫君包饺子!”
宇文恒笑道,“娘子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为夫若一下子把本事都露出来,岂不无趣?”
如此一点一点挖掘,倒的确是有趣,清璃却压不住好奇,趴在他肩膀上,不禁认真看他绝美的侧颜,“掌管国事,家事,武功超绝,轻功如燕,猜谜,赢奖品,哄女孩开心,包饺子,照顾儿子……夫君会的已然足够齐全,再不用多了,再多了,璃儿怕是都配不上夫君!”
宇文恒揶揄看她一眼,在她脸颊上轻吻一记,“还会吻你,疼你,宠你,爱你!”
“璃儿倒是又有一句新诗,且是押韵的!”
宇文恒不敢恭维地骇笑,“你且说来听听!为夫给你品评一番!”
“新年新一天,夫君也变甜!”说道最后,她自己反而忍不住笑,见他听得微愣,竟还在咂摸这诗句的味道,她便忍不住狠狠吻住他的唇瓣,却反被箍住了后颈,这一吻也因他强势的主动,陡然变得深沉暧昧,她娇软的身子也被他横揽在怀里……
陡然,外室里一阵
咳嗽声传来。
团卧在地上的金钱豹警惕地立起了身子,夫妻两人疑惑地停了吻,正看到太皇太后迅速从垂帘间的缝隙里收了脑袋回去。
清璃面红耳赤。显然,刚才两人的玩笑和拥吻都被撞见了。
宇文恒也着实尴尬,“皇帝,趴下,不准动!”
金钱豹低鸣一声,又乖乖卧在地上。
清璃忙从宇文恒怀里站起身来,“你去瞧瞧吧!定是来寻你回去的!”
宇文恒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站起身来,给清璃拉拢好衣领,“我在外面说几句话就进来陪你!你先洗漱,把儿子喂饱,等我回来咱们下饺子一起吃。”
清璃握了下他沾满面粉的手,心里却知道,自己压根儿留不住他,也不该留他,于是,她没说“我等你”,只道,“过年是应该与家人在一起的,你若想回宫,便回去吧!不过一顿早饭而已,我和梵儿等你一起吃晌午饭便是。”
“傻丫头!心里总想着别人乐意不乐意,别人却懒得理会你的感受。”
宇文恒嗔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出来外室,见没有人,忙整了整袍袖,洗了手上的面粉,这才出来房门。
看到祖母正撑着拐杖站在走廊上,他迎上前,便俯首行礼。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这儿?”
苏凉玉已经站得双腿发麻,也着实是年纪大了,撑不住这样的疲累。
“恒儿,这会儿该是一起吃饺子的,如今,咱们家被那把龙椅闹得,也没剩得多少人,你的兄弟姊妹都在,就差你了!祖母亲自过来请你,也请你圆了祖母吃团圆饭的心愿吧!”
宇文恒实在不想与她多理论,避重就轻地道,“您没有必要跑这一趟的!父皇和母后都由着我,您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年不就过去了么!”
苏凉玉无奈地瞧着他淡冷的神色,沧桑的一双眼睛,滚下两颗
泪。
“恒儿,清璃与祖母生气自是应该的,难道你也不与祖母和好了吗?大过年的,你不能纵容了清璃的任性呀,总要陪你父母尝尝饺子……”
宇文恒顿生厌烦,不是他不孝,实在是他已不知该如何孝顺这位苍老的妇人。若非清璃有几分自保的本事,这个新年,他不知要如何熬过去。
“皇祖母,您来这里,就是对我说这些的吗?”
“我……”
“您话说完了,孙儿也听了,您且回去吧!回头,该拜年,孙儿还是给您拜的!至于父皇和母后,他们之间的恩怨,足够写成几部血书,强行坐在一处吃团圆饭,怕是也可笑。环儿那脾气,更是容不下清璃和梵儿,若非她在中间挑唆蒋莲衣,怕是蒋莲衣的计策做不到如此周全,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强行凑在一处的好!”
“裂痕总是要修补的嘛!若是你由着这伤痛继续下去,我们还是一家人么?”
“是,裂痕总要修补,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努力修补的只有清璃,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宇文恒一阵咆哮,怕吓着房内的孩子,忙又低沉地压下声音。
“自母后暗害沥水城,您又选出一个蒋莲衣要塞给朕为妃妾,朕不得已把她赐给了大哥……您的妙计,已然让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大哥!如果这就是您老人家想要的修补,您自己收着,请恕恒儿不能笑纳!”
宇文恒说完,就俯首行礼道,“您老多保重,孙儿先告退回房了!”
苏凉玉心头陡然凝了一层冰,看着孙儿可以避开的鹰眸,方才知道,这一回,她真的是深深伤了他的心。
“恒儿,你听祖母说,你不在宫里那会儿,宫里流言蜚语四起,哀家那样做都是为了梵儿的未来着想……”
“梵儿是皇后所生,自然就该有皇后与朕养着,莫说别人夺,就算碰
一下,未经朕的允许,也是不行的!”
苏凉玉身躯隐隐惊晃,“恒儿,祖母真的是一心为了梵儿!”
“求您别再拿借口,给那些老旧残暴的手段找借口!您那样做时,可曾问过梵儿想不想离开他的亲生母亲?您可曾按着自己的心口,问过自己,清璃是否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的人?!”
“恒儿……”
“祖母还是回去吧!孙儿这几日都不想再见到祖母!”
宇文恒转身,进入门槛,摔门便带上房门,他靠着门板隐忍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进入内室,就见清璃正抱着梵儿喂母乳,炭炉上的锅子咕咕冒着热气……
这一方宁静温馨,不算宽广,对他来说,却已经足够。
清璃看出他脖颈绷着,张口欲言,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宇文恒笑着她一眼,“别担心,吃完饺子,我们回宫去拜年!”
“嗯!”清璃见他掀开锅盖看水,心底动容一叹,忍不住就道,“宇文恒……我爱你!”
“嗯!我一直都知道!”
“我是说,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其他的都没有任何关系,也谢谢你这样疼惜我,保护我和儿子!”
宇文恒不明白她为何又说一遍,却待到饺子下锅,才明白,她从前一直都说,“恒,我爱你!”
五年后……
初秋时节,正是瓜果成熟时。
估摸着宇文恒就要从宫里回来,清璃这就唤醒午睡的女儿,让宫女钰汐去院子里摘几串葡萄备着,她便又把冰镇的蜜橘和雪梨端出来。
三岁的小丫头坐在床沿上,沉了沉娇憨的睡意,扛不住葡萄诱惑,兀自从床沿溜下来穿鞋子。
“母后昨天说要摘的那几串葡萄,不酸了吗?”
“昨天是酸的,今儿应该有了几分甜味儿了,你父皇从那葡萄架子下走,总是抬着脸看,馋得他怕是快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