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声唯恐宇文恒怪罪,忙道,“娘娘,马车已脏成这个样子,您就不要坐了!皇上若怪罪下来,微臣实在担待不起。”
清璃挑眉,瞧着齐玉声这战战兢兢的惶恐神态,不禁莞尔。
恐怕,宇文恒平日没少在他的臣子们面前彰显自己有多爱多爱自己的皇后……
“齐爱卿不必如此紧张,本宫连柴房都住过,鞭子大都挨过,还曾为皇上下过悬崖,入过毒瘴山林,还怕这点血污不成?”
齐玉声不是不知,这位皇后娘娘经历过许多痛,许多险,尝过许多常人此生都不可能承受的痛,还有常人没有的能力,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怕极了,她是一只妖。
上古古书有言,山中精灵妖魔,有善良如仙的,有邪恶卑鄙的,如人一般,也分多种多类。
皇后娘娘这容貌美如仙,分明不像人,说她是菩萨心肠的妖,丝毫不为过。
他实在是怕,皇后娘娘一坐进去,就变成了什么灵狐,亦或是荷花牡丹之类的……
“微臣惶恐,请娘娘不要为难微臣!”
清璃哭笑不得,却是看出,齐玉声从到近前,都不敢与自己对视,仿佛是怕被蛊惑了神智。
“齐爱卿,你怕本宫是妖?”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不乘这车子,难不成你要本宫从这儿走着回娘家?还是,你要本宫这孕妇骑马?”
“这……”齐玉声左右权衡掂量,挫败地叹了口气,忙小心地搀扶着她,“既然娘娘执意坚持,您且小心上车,微臣派人护送您回去。”若真的变成灵狐,牡丹,蝴蝶之类的,大不了他再设法帮皇上封堵悠悠众口吧!
清璃按着他的手腕,随手安慰地拍了拍,“这幕后之人,皇上已经知道是谁,你也不必再详查了。只贴出告示,寻找泼狗血之人,赏银百两,他们有这份斩妖除魔的勇
气,怕皇上被妖孽蛊惑,也算是对大周的忠心了!”
“娘娘何必如此?!他们明明犯下的是死罪!”
“因为本宫知道,一个人活在流言里,比被赐斩立决更痛苦。他们害我,少不得被街坊邻里咒骂的,齐爱卿,你说是吧?”
齐玉声笑了笑,“娘娘放心,这点小事,臣定能做好。”
清璃赞赏地笑了笑,“果真是一点就通!难怪皇上如此委你重任!”
两人说这话,这就到了马车前的车辕处,脚蹬摆好,清璃上去扯远,指尖勾着垂纱晃了晃,染血的凤凰上,滚下大片的血珠儿。
“脏了也不怕,这凤凰倒是愈加好看了,所幸里面没脏,凤凰座椅还是干干净净的。回头把这外面的的一应物件都冲洗冲洗,还是能用的。”
城卫们忙把车上的垂帘掀开,清璃在垂帘里宽大的座椅上坐下来,朝着围观的百姓们摆了摆手,“本宫可是成了妖孽?显了原形?”
百姓们早已为她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而折服。
“皇后娘娘还是很美!”齐玉声忙道。
百姓们也应声,“娘娘宅心仁厚,怎么可能是妖孽?!”“娘娘在我们心里就是活菩萨!”“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偏就有些恶毒心肠之人,妒忌娘娘的好……”“回头揪出这泼狗血的人,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既然本宫不是妖孽,你们也别耽搁了自己的事,都散了吧!”
清璃这便示意马车起驾,忍不住转头,朝着人群外那辆小马车温柔地回眸一笑,给隐在人群里的庞铮和阮宏递眼色,示意他们都回去
齐玉声忙叫城卫和捕快们护卫左右,“小心保护皇后娘娘,若再有不测,就提头来谢罪!”
“是!”
“大人放心,卑职等定誓死保护皇后娘娘安危!”
不远处一座小客栈的二楼上,半开的窗子被一股愤怒
的暴力砰——一声关上。
靠窗的桌案上铺着青花瓷的粗棉花布,慕容景柔隔着桌案,捻着茶盅,看着宇文环快要被气歪的苹果脸,若有所思地挑眉笑了笑。
“着实没想到,表妹你一番苦心,竟是这个结果!真是便宜了苏清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专门为你的宝贝皇嫂辟谣安排的大戏呢!”
宇文环端起茶盅,如饮鸩毒般,恶狠狠地饮下,不甘心地,愤怒将茶盅砸向了墙壁……
慕容景柔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一颤,忙宽慰道,“罢了,她那么聪明,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小丫头顿时恼了,“表姐,你这是在讽刺我比她笨么?”
“我不是讽刺,事实就是如此,苏清璃做到的事,我们都做不到。也正因为如此,你嫡亲的九哥,也再不会如从前一样疼爱你了,他甚至连看着你都觉得碍眼。他眼里心里都是苏清璃,将来,他疼爱的,也是他的亲骨肉。你这小公主的逍遥日子,怕是到头了!”
宇文环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怨毒的光……
庞铮和阮宏乐颠颠地奔回宇文恒所乘坐的小马车前,皆是一脸欢喜。
“皇上,皇后娘娘委实聪明,这样竟也能破除了谣言。”
“以后皇上再也不必担心,那妖孽一说伤害娘娘了!”
马车里,却无人回应。
一旁的护卫尴尬地提醒,“皇上刚才就离开马车了。”
“皇上去哪儿了?皇上一个人离开的吗?”庞铮不放心地环看整条街,却没见着宇文恒的影子。
阮宏点着兰花指嗔怒一群护卫,“你们真是胡闹!”
“阮公公,庞将军,二位放心,凭皇上那武功,一般人伤不了他,只有他伤别人的份儿。”他们也是想跟着去的,可皇上飞得太快,咻——一下,就上去楼阁不见了。
阮宏气结地踹过去,“怕就怕皇
上伤了别人!皇后娘娘最怕身孕期间闹出什么血腥杀戮……都去找!”
小客栈的二楼上,慕容景柔伸手握住宇文环的小手,“表妹,还是算了,我们回宫吧!你这口气,还是咽回去吧,我们也不用再救姑母了。”
宇文环陡然灵机一动,冷笑道,“表姐何必长他人志气?这一回倒是试出来了,那女人不是妖孽。她越是真正的人,我们才越好对付她呢!倒是借人推一把,她那一胎就没了!”
慕容景柔端起茶盅轻抿一口,“你说的倒是简单,却怎么推?苏清璃身边,可都是人,明里暗里,不只有多少个呢!”
“这还不简单?假称是九哥约她,保管她一定落单!”
门板突然被踹开,宇文恒暴怒地站在门外,冷看着于窗前相对而坐的两位妹妹。
宇文环和慕容景柔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九哥?”“表哥,您怎么来了?”
“宇文环,慕容景柔,你们意图借朕的名义谋害朕的皇嗣,罪该万死!”
两人忙都起身跪下,宇文环低着头,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争辩,张口就哭嚷道,“九哥,我是你的亲妹妹呀!如果不是苏清璃害得母后被囚禁怜幽宫,我不会这样对付她……”
“不是她害得母后被囚,是母后罪有应得,是朕亲口下令,将她囚禁在那里的!”
“我不信!九哥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母囚禁了呢?我也不要死,九哥……你不要杀我!”小丫头顿时哭得可怜楚楚,与前一刻怨毒谋划毒计的人儿判若两人。
“皇后不喜欢杀戮,朕不杀你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宇文恒说完,就怒声道,“来人!”
御风堂的一位黑衣人,就从两人紧靠着的窗外飞身进来,而庞铮阮宏也都匆匆从楼梯下本上来……
“传朕旨意,将慕容严一家三口贬为庶民,查封
所有俸禄,发配边疆,死生不得入京。将长公主宇文环贬为庶民,送入怜幽宫,出嫁之前,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迈出怜幽宫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宇文环小脸儿惨白,恐惧地当即昏厥在地上。
黑衣人淡冷地上前抱起她娇小的身子,没有半分含糊,便飞出了窗子。
慕容景柔见宇文恒转身就要离开,忙追出客房来,“表哥……事情都是环儿做的,您不能连我一起惩罚呀!我这几个月都是乖乖的,我都在认真赎罪……请您看在我姐姐的面子,您宽恕我的罪,我爹娘也不至于被发配边疆呀!”
“慕容景柔,你还不明白么?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张恶毒的嘴脸!”
慕容景柔的哭嚷声骤停,不可置信地仰望着他因暴怒而狰狞如魔的俊颜,心头惊惧悚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把你发配边疆,也是仁慈,凭你和环儿,都该是死罪,若非清璃给你们求情,朕昨晚就杀了你们!”
宇文恒说完,愤然甩开她的拖拽。
慕容景柔却不愿承受这样的恩。“苏清璃诡诈多端,向您求情,不过也是为抓牢您的心!”
“如此说,朕不听清璃的,杀了你们,才是应该?!”
“……”慕容景柔无言以对,被庞铮和阮宏押住了手臂,就再也无力挣扎。
宇文恒绝然转身冲下楼梯。他也不想这样绝情,不想这样残暴,不想不顾念丝毫情分,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叵测,超出他的想象。
明明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竟也都是这样残暴不仁。既然她们看不到他和清璃幸福,他便也不必再客气!
“宇文恒——我爱你呀!你怎么可以看不到?!”
慕容景柔凄厉的惨叫,让整座小客栈,突然安静下来,一楼所有正在饮茶的宾客们,都看向身穿便装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