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臣妾被她毒打,也是事实……她还让玄素那贱婢踩了臣妾的红盖头。”宁婵儿说着,就自己扯下了红盖头给他看,朝外的一面,还算干净,反面乌黑一片脚印子……
宇文恒冷眯鹰眸,看了眼她红肿得夸张的脸,明显是涂得胭脂过多,他接过红盖头,展开来,就见上面几个脚印子,明显不是一个人的,且有男有女,似故意蘸了泥水踩在红盖头上,又费心烘干的。
“你让本宫看这些,是想让本宫如何?有这样的心思,不如早点休息,也好给那双眼睛消消肿。”
宁婵儿忙跪在地上,泫然欲泣,“臣妾是殿下的女人,她们打臣妾,就是打殿下的脸,臣妾恳请殿下,明日一早,就找苏清璃,帮臣妾讨回公道!”
“起来吧,本宫帮你讨回公道!”宇文恒随手把红盖头拍在桌面上,“不过,本宫有个条件!”
“殿下请讲!”
“这床榻,是本宫与清璃的床,平日她不喜欢别人来伺候,也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本宫去帮你讨回公道,以后,你就睡地上,不准上这张床!”
宁婵儿不可置信地看地面,又看床榻,心里顿时不舒坦。“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寝殿里的故事,她早就派人打听了不少,甚至连这院子里的宫女都被她旁敲侧击过,在成婚之前,她几乎已经能把他和那贱人的故事,述说出一出戏,她还知道,他与那贱人几时用膳,几时睡觉,几时在院子里散步……
“殿下,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殿下——”
“你做不到,本宫也做不到,这事儿就翻过去吧!”宇文恒说完,袍服呼啸一闪,就摔门出去。
宁婵儿气闷地从地上起身,被书房关门的巨响声震得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追出去,却被阮宏战战兢兢地跪堵在门口。
“阮宏,给我起开!”
“太子妃娘娘,您见谅,殿下醉了,您也在气头上,不如,就让太子殿下宿在书房……”
宁婵儿抬手点在他脸前,又顿觉举动不妥,以后,要在这里风生水起,还得指望阮宏,于是,她迅速垂手,上前扶起阮宏。
“阮公公,您说的没错,不过,明日一早,我还要去给太后和宸妃娘娘请安,她们二位势必要圆房的丝帕验看……阮公公,您不能为难我呀!若是随便拉一个男人过来就能把这事儿办成了,我也不至于这样下贱的求着殿下,您说是吧!”
她笑着,一双眼睛,沁出泪花来,恰到好处地悬在眼眶上。
阮宏看得着实不忍,直接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咬破了手指,把血涂在上面,“太子妃娘娘,明儿一早,您拿这个去交差!至于,苏清璃,她再厉害,也是交不出的,您自然有机会奚落她,也有机会叫太后数落她!”
宁婵儿气得浑身发抖,眼睛一眨,泪簌簌落下去,一脸粉红的胭脂,却遮掩不住难看的脸色,被映在宫廊彤红的宫灯下,狰狞的骇人。
她到底是扯了帕子塞进袍袖中,拧身进了寝,看着床上刺绣的鸳鸯戏水的床单,直恨得抓狂。
阮宏在廊下刚起身,听到殿内砰砰砰的动静,他忙带着一群宫女闯进殿内,就见宁婵儿抡着一把椅子,疯狂地砸床柱……
“太子妃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明儿一早,太后还要派人过来,若是看到床榻了,可不好交代……”
宁婵儿愤懑地高举着椅子,深吸一口气,僵着就大哭出来。
阮宏忙把椅子放下来,却冒出了一头冷汗。
外面有宫女却不怕死地进来通传,“启禀太子妃娘娘,苏良娣派人过来,说她和太子殿下和合卺酒还没喝,若是您这边结束了,她想请太子殿下过去!
”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宁婵儿骇笑,“若是她能请得动太子,尽管请了去便是。”
宫女看了眼阮宏刚放下的椅子和床榻上砸出的印子,尴尬地退出去,只得引着凌烟阁来的宫女到了书房门前,“太子殿下,苏良娣催您过去喝合卺酒……”
门里,不知什么东西,砰——一下砸在了门板上,两位宫女吓得退避三舍,门板内传出来一声暴吼,“告诉她,本宫已经死了,哪儿也去不了!”
依照大周礼俗,新婚夫妇于婚礼第二日,为公婆奉茶拜礼之后,新媳方且算正式入了家门。
尚不到辰时,清璃便起床叫了玄素伺候,又参照母亲写好的手札,确定穿衣梳妆方案。
应该梳什么发髻,应该穿什么鞋子,应该搭配什么袍服和发簪,妆容是浓是淡,上面都清楚明白。
玄素手脚利落干净,不过片刻,便帮清璃梳妆好,也收拾妥当了自己,和一众宫女。
清璃怕她累着,也不愿别的宫女碰,便遣了她去偏殿里歇息,独自换好一身中规中矩的杏黄色七彩绣凤穿牡丹锦袍,端端正正扶了扶皇后凤冠,对着镜子,略做了几个姿态,确定如何走路好看,如何转身优雅,才算大功告成,心却已经累得不成样子。
宇文吉本想多睡儿,一睁眼尚未清晰的视线里,美人一身闪耀,如雾里娉婷而立的荷花,出尘脱俗,尊贵惊艳,让他恍然身处梦境,半晌不敢动弹……
他怕一动弹,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幻象。
清璃对他客气地俯首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宇文吉这才缓过神来,忙坐起身来,扶住她的手肘,“皇后免礼。”
“宫女们都等着伺候皇上更衣洗漱呢,臣妾已经为皇上选好了衣冠,与臣妾这一身搭配好的,皇上且更换,清璃去院子里走一
走。”
宇文吉忙握住她的手,一时又尴尬,怕她生气,迅速又松开。
“你就在这儿陪着朕,一会儿咱们一起散步去太后寝宫,也当赏景了。”
“是,臣妾等着。”
清璃见他起身,顺手给他把被子叠好,便搬到了内殿的床榻上,枕头也摆放整齐,确定是同塌而眠过的样子,方宣召宫女们进门。
宇文吉见她如此周全细心,随即,又在宫女们面前挺直了脊背,不禁笑了笑,“皇后不必这样绷着身子,她们敬你还来不及呢!”
那些宫女里,不知道有多少旁人派来的呢!“臣妾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低头,不能乱了规矩,否则头冠会掉。”
宇文吉望着她,忽然一阵莫名地心疼。“放心,若是掉了,朕给你捡起来!”
清璃看着他微愣,感激地俯首回他一礼。
“伴君如伴虎,将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清璃不能太挥霍皇上的疼宠。清璃给皇上准备了刷牙用的小刷子,皇上先刷牙吧……”
“刷牙?朕以前倒是见你在那座柴房里用过,没想到今日也能用上。”
清璃在小刷子上弄好特制的牙膏,递上前,“如此,皇上便不用每日费劲地漱口了,漱口也不干净。”
“九弟是不是也用这个?”
“臣妾不知,他有他的太子妃和良娣伺候呢!那不是臣妾应该管的事。”
辰时一刻,宇文吉和清璃相携,带着一群宫女到了太后寝宫门前,听到后面杂乱的脚步声行来,他随手握着清璃的手停了停。
“皇后,朕的牙齿和嘴巴,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清璃正要说话,就听玄素从旁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来了。”
于是,不等清璃说话,宇文吉随即便大声地笑道,“或许,昨晚,朕吻得太用力,所以,嘴巴和牙齿才
不听使唤呢!”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强硬地环住清璃的肩,转身面对下来肩辇的夫妻二人,却似才发现他们过来一般。
不,来的是三人,后面一顶小肩辇上下来的是苏雅媚!
清璃为他一番话已然气结,又侧首看了眼肩上的手,不自然地动了下肩膀,收回视线一抬眼,就见宇文恒带着他的太子妃和良娣,已经跪在眼前。
他一身寻常的紫色蓝绣四爪腾龙锦袍,腰侧的位置,还有凸起的一小撮线头,宫人竟是没有修补好。
那是皇帝和他玩耍时,拿兽爪给他刮破的,前些时日,她还提醒阮宏,一定要让尚宫局把袍子修补好,要不然就干脆换新的……
如今想来,竟是恍若隔世,她却还是忍不住上前,给他抚平,更忍不住想骂自己不争气。
那只不过是一点线头,与她苏清璃何干?!
宇文恒注意到她的视线,敏锐低头看了眼,亦是微愣。
早上阮宏让他穿得喜庆些,他却怕她看得不习惯,还是穿了旧袍子,却忘了这一身曾被那只金钱豹伤过,自从有那只豹子,他的袍子也没有几套完好无损的……
宁婵儿却是一身簇新的紫红百花锦袍,异彩流光,妆容浓艳,丝毫看不出脸肿眼肿的痕迹。
苏雅媚却明显是不知该穿什么好,又怕出错,选了一身枚红色宫袍,脸色却明显怨念深重。
宇文吉见清璃没有开口,便示意三人免礼,见宇文恒脸色铁青,宁婵儿却似心情不错,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昨晚洞房花烛夜,宇文恒明显是谁也没碰。
“皇后,既然九弟和弟妹们都来了,咱们一起进去吧,热闹!”
清璃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浅笑应着,“臣妾听皇上的!”
“乖!”宇文吉顺势就在她脸颊上啄吻了一下,手便挪在她的后腰上,又往身边带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