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乍见一位俊雅的公子从钱庄内出来,苏雅琴不禁妩媚地贪看两眼,这就跟上母亲,挽住母亲的手,兴奋地声线都如丝一般纤柔了。
“娘亲,这杭州城里,家境好的美男也不少呀!若非爹爹闹得名声不好,我非要多结交些不可!”
赵珺儿瞥了眼那公子,相貌平平而已,衣袍也算不得华贵。“雅琴,你的教养嬷嬷不愧是花楼里出来的,果真教得你一身浓重的风尘之气!”
宇文恒迅速关上窗子,隔绝了三个女子的争吵,却见身侧多了梳着双丫髻的女子,一身粉褂粉裙,清瘦身骨,淡白的妆容,将普通的五官衬托得精巧耐看了许多——是彩珠。
这女子跟在母妃身边久了,竟是改变了不少,如今更是少了几分怯意,连规矩都忘了。
彩珠察觉到主子肃冷地看过来,红着脸儿忙低下头,俯首行礼。
“奴婢给殿下送了茶过来,已经放在桌上。若殿下不想见楼下的三位女子,奴婢下去,帮殿下打发了。”
“
彩珠贪看着眼前华艳霸气的锦袍上的腾龙绣文,终是忍不住造次一回。
“殿下是因六小姐,才不愿得罪苏家吗?”
“她是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如今给不了她安稳的家,让她少些烦扰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那苏世云分明就是大周王朝的叛贼,又害殿下和娘娘颠沛流离,依照大周律法,合该将他们满门抄斩……”
宇文恒冷眯鹰眸,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鬟,何时多了这份野心?
“你昔日的主子,也是叛贼,且切切实实地差点害死本皇子嫡亲的兄长,依照大周律法,你连带着也该被凌迟!”
“奴婢该死,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
彩珠规矩地迅
速向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出去。带上房门,却乍觉似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楼下,赵灵芝拿了三百两银子,排了一盏茶的队,存入柜上,总算是得了机会与掌柜说话。
“不知九殿下和宸妃娘娘可在?我是苏府的三夫人,我们家六小姐清璃,救了太子殿下和九殿下,因听说太子殿下身体未痊愈,我们特意来探望……”
不等她话说完,疾步下来的彩珠便对掌柜说道,“王掌柜,你去,把刚才这位夫人存的三百两银子拿来,退给她们。”
王掌柜不禁重新审视了两眼赵灵芝和赵珺儿,却见赵珺儿脸色苍白,似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彩珠。
彩珠却从容不迫,双眼罕见地透着几分憎恶地阴沉之气。
“哎呦,这婢子怎瞧着眼熟呀?珺儿表姐,这不是你身边从前的丫鬟草儿么?”苏雅琴鄙夷打量着彩珠的一身丫鬟袍服,“这杭州城可是姓苏的,你这婢子还是给我放尊重些的好!”
此话一出,满堂微妙地静了片刻,却无人敢质疑反对,算盘声随即才又陆续响起。
王掌柜看得心头恶寒,疑惑重重,若是起了冲突,凭他这掌柜的,可都得罪不起。苏世云到底是有兵马存着的。
“彩珠姑娘,您认识这三位么?”
彩珠盯着赵珺儿,颇为客气地笑了笑,“怎会不认识?这位赵珺儿小姐,正是曾将我打断了手脚,卖入杂役市的旧主!我随在她身边无时无刻不尽心伺候,她却好……从未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
赵珺儿却才明白,为何宇文恒看她的眼神总是存着厌恶和抵触。没想到,他身边竟有这么一位小贱人。
“彩珠,你是如何到九殿下身边的?”
“宸妃娘娘收留了我,就是专门来对付你和你们赵家,以及七皇子的。”
赵珺儿本还想训斥几句,却乍听此话,忙压住了怒火。
“彩珠,你当初偷窃我的随身的首饰,我罚你难道不应该么?”
“我若偷窃你的首饰?我若贪图些什么,岂不是要在伺候你的七八年间,偷光了你们赵家?”
王掌柜讪然笑了笑,“彩珠姑娘消气,莫要吓坏了客人。还是容我去通传殿下,你们再清算也不迟。”
“何必通传殿下?赵小姐还能杀了我不成?”彩珠挑衅地扬着下巴,“我倒也没想到,昔日对七皇子痴情的赵大小姐,如今竟惦记了九殿下。”
赵珺儿听得这口气刺耳,不禁愤怒。“我喜欢九殿下,是诚心实意,不是你想得那样龌龊!”
“赵小姐前些时日被六小姐收留,却口口声声嚷着叫九殿下对你‘一辈子忘不了’……这还不够龌龊呢?”
王掌柜担心地环看四周,见大家都盯着这边,忙劝道,“彩珠姑娘少说两句,眼下多事之秋,若是你厌恶她们,还是把客人送走便算了。”
彩珠仇怒交加,早已失控,让她少说两句——她凭什么?!
“她赵珺儿嚷着与苏清璃结拜为姐妹,这等卑鄙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不敢叫人议论么?!”
赵珺儿却来了,就没想走,一把就掌掴在彩珠的脸上,这一掌更是用了全力,打得彩珠横摔在地上……
手无缚鸡之力,又不通武功的彩珠,全然无妨,脸上痛得火辣辣地,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面子里子都挂不住……然而,这一幕却是她在下楼梯时,便料想到的。
她跟在赵珺儿身边多年,太了解她善妒、桀骜,且冲动易怒的性情,是以打定主意,叫宇文恒看透赵珺儿的卑劣本性。
“赵珺儿,你真是和你爹赵坤如出一辙!”
王掌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
扣押太子殿下的叛贼——赵坤的女儿!来人,把她们给我打出去!”
护卫们亦是嫉恶如仇,一拥而上……
苏雅琴见势不妙,忙扯着母亲朝外走,“娘亲,我就说,我们不该来,您也不该收留她……”
赵珺儿却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枚虎面图案的纯铜八角星,突然高高地举起来。
“我是来给九殿下送东西的,此事事关大周王朝的未来,我必须当面和他谈,若是耽搁了九殿下的大计,你们恐怕担当不起!”
护卫们都刹住脚步,看向王掌柜。
彩珠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脸色微僵,却不敢再挑衅。
那是赵家秘密宝库的钥匙,赵坤当元帅之际,私下里让部将在管辖之地横征暴敛,建了一座秘密宝库,听说,那宝库中金银财宝堆积成山,却无人知晓那宝库在何处……
赵珺儿稳住气势,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又成了理直气壮的赵家大小姐,也摸回了从前发号施令的口吻,“彩珠,你总该知道这东西对九殿下有多重要吧?还不快去通传?”
彩珠正要转身去通传,却自身侧伸过来一只手,从赵珺儿手上拿了那东西,看也不看,就如抛一块石头,直接丢出门外。
清璃正牵着弟弟的小手,从马车上下来,见着一个东西飞出来,忙拉着弟弟躲开。
佟悦临迅疾飞身,一把接住,“怎会有暗器?!”
难道爹洞悉了宇文恒布下的计谋,派人来算账了?清璃心有余悸,就怕钱庄里打了起来,却朝着佟悦临手上打眼一扫,见那暗器是厚实的纯铜的,且虎纹雕刻异常精致。
佟悦临也不禁愕然,忙双手递上给清璃细看。
“小姐,这不是暗器,是赵家秘密宝库的钥匙,这东西,只有表姐有,她说是留着银子,将来杀宇文吉用的……”
宇文珝忍
不住拿小手指挠了挠脑门,费解得想不通。
“这东西既然赵珺儿有,为何从王氏钱庄里飞出来?”
清璃若有所思地微颦眉,却不禁慨叹自己太迟钝。
亏得她竟误以为赵珺儿对宇文泰心存好感,还兴冲冲叫赵珺儿到宇文泰身边伺候,原来,那女子竟是喜欢宇文恒。
倒也难怪,那女子被宇文昭伤了心,正在伤情难抑,皇族里最英俊最多金的九殿下却不但救她脱离苦海,还给她远走高飞的机会……
那女子从京城来杭州的路上,恐怕一直反复回忆着九殿下宽容放她离宫的一幕,莫说以身相许,就算为他生儿育女的心,恐怕都有了八百回了。
清璃越想,越觉得自己愚钝得有些可笑。
亏得她收留赵珺儿,人家口口声声与她结拜为姐妹,还催着她改口,原来都是实打实的虚情假意,她竟还拿了银子送上前,还送衣服,送首饰……
从佟悦临手上拿过宝库钥匙,她却还是觉得这玩意儿做“暗器”最合适,显然赵珺儿是拿这钥匙来提亲的吧!
不过,好在,她苏清璃心底的伤口不深。
也所幸她打心底里,从没有把赵珺儿,放在与玄素、邢扎、鹿骁同等分量的位置。
清璃牵着宇文珝的小手走到门槛,正见宇文恒斥责一位丫鬟,“叫你打发了她们,你却好,竟闹得如此混乱,倒不愧是从赵家出来的。还不退下?”
彩珠忙起身,却不经意地注意到门口的清璃时,忙抬袍袖遮挡住脸。
她本想着能多做些事,哪怕在九殿下身边当个侍妾也好,若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待殿下一统天下,还能母凭子贵,将来封妃封嫔……
如今可好,被赵珺儿彻底毁掉了,苏清璃本人也来了,怕是在殿下的眼里,她这丫鬟连那苏清璃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