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璃,咱们走着瞧!”绮凌撂下一句话,出门骑上马背,暗觉脖颈上滚烫得厉害,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
清璃走到门槛处,冷声道,“绮凌,我好心送你一句话,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写封信告诉宇文吉,宇文恒已经出关去西域!”
“嗤——我听你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绮凌策马就帅兵朝东走。
清璃见宇文恒随在队伍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才他闯进后院踹开那道门,已然仁至义尽。
她到底是留不住他,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留下他。
如果执意说爱他,喜欢他,想念他,在他看来,恐怕都是可笑至极的事。
更何况,眼前,她身边还有一位与他长相相似、又不能暴露身份的莫先生。
宇文恒在队伍里看她一眼,便绝然转开视线。
他手按着佩刀,随着大队人马前行,鹰眸杀气阴沉地盯着绮凌和前面那几个部将……
队伍拐了两个弯,穿过杭州城的大道,进入知府衙门内。
院子里摆了六张桌案,六位画师正在描摹着,画通缉令的画像。
宇文恒随着队伍前行,挨个桌案正看了个遍,倒是有几位画得不错,却都比清璃那画工差远了,凭这画像,绮凌和那些官兵能把年长他六七岁的莫先生当成是他,倒也不足为怪。
前面,绮凌气急败坏地挥鞭子抽过去,把一张翘首桌案断成了两截。
“还画什么?都是废物,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杀不了!”
杭州知府听到动静,拢着官袍从正堂里奔出来。
“大将军回来了?可抓到那母子三人了?”
“人就在苏清璃的医馆,待我想个法子,把苏清璃和宇文恒一并杀了!”
知府又道,“大将军且先息怒,刚才皇上派人送了信来,您看看吧!”
绮凌惦记着皇后之位,忙拿了信
便打开细看。
“把这誊写出来,张贴到大街小巷。皇上到底是对苏世云有所顾忌,不敢在杭州城内大开杀戒。”
“是!”知府拿了信就走。
宇文恒正想跟上知府,偷看那信中的内容,却忽然听到那位老四惊叫,“大哥,你脖子怎么了?大哥?”
那位歪戴着官帽的男子,脖颈上冒出一股绿色的烟,大家都警惕地四散开,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男子疼得惨叫,双腿颤抖着跪瘫在地上,脖颈上黝黑的皮肤仿佛被火烤着的纸片,先是泛出黑斑,随即就被烧灼出一个大窟窿。
那窟窿渐渐地扩大,血从一点点地往外沁,变成汩汩地往外流……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绮凌忙大叫,“军医,传军医……”
军医背着药箱赶过来,男子已经趴在地上,双眼翻白,一半脖颈生生化成了血水。
“大将军,这位统领将军已经……”军医跪在尸体旁,惶恐禀报。
绮凌看着尸体的惨状,头皮森森发麻,隐约觉得自己的脖子也不舒服。
“老四,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四心惊胆战,忙上前,“启禀大将军,卑职记得,刚才大哥在医馆后院要轻薄苏清璃,被苏清璃按着脖颈推开了……”
按着脖颈?“你确定吗?”
“是!大哥还说要迎娶苏清璃当压寨夫人呢!卑职绝对不会记错。”
绮凌恐惧得脸色顿时惨白,惊觉脖颈上灼灼地刺痛,她忙从袖中取出丝帕擦了擦,那灼热的刺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心里莫名恐慌,顿时想起在离开医馆之前,清璃的那两句话。
难怪那贱人要她堂堂大将军听她的安排,竟是因为捏住了她的性命!
“军医,随我到书房来!”
军医忙应声,佝偻着脊背跟上绮凌。
官兵们忙着收拾尸体,清理地面。
宇文恒
趁乱迅速进了知府大堂的后堂,见知府正从旁盯着两个人誊写宇文吉的来信,他轻巧地足尖一点,飞身过去,打晕了三人,抽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过一遍,不可置信地脑子一片空白,又看了两遍,才完全明白信的内容。
怎可能是母妃杀了父皇?
宇文吉如此栽赃陷害,诛杀慕容九族,掩藏自己公报私仇的目的,未免太可笑!
他看了眼知府,随手把信件和誊写的内容全部撕碎,以免此事再有谣传,把看信的知府和动笔的两人清杀了,随即自内关上后堂的门,落了门闩,从窗子飞出去,到了书房的后窗跟下。
窗内,军医战战兢兢地给绮凌检查了脖子,禀报道,“大将军,这毒古怪,下官束手无策呀!最好的法子,还是及时寻到解药更好些。”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军医背着药箱退出门。
绮凌脸色难看到极点,任凭她杀人如麻,也压不住内心对死亡的恐惧,而这样的恐惧竟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清璃给她的,因此,心里除了恐惧,还有疏解不开的憎恶。
宇文恒随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盛放了跌打损伤药的小白瓶,撕了易容面具,就从后窗飞身进去。
绮凌正对着镜子查看脖颈,见宇文恒闯进来,不禁愕然。
刚才在医馆里,她亲手把那个身穿域外袍服的男子绑在了横梁上……这,这怎么又蹦出个一模一样的?而且,这个更年轻。
是啦,那一位二十七八岁,这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你……你才是宇文恒?!”
宇文恒把小巧玲珑的白瓷瓶给她放在桌案上,“这次你倒是没认错。”
绮凌视线落在药瓶上,“这是什么?”
“依照清璃所说的话,给宇文吉写一封信,告诉他,我已经逃往西域,写完,这解药送给你。
”
“我怎么知道你这解药是不是真的?”
宇文恒踱着步子,走到桌旁,从果盘里拿了个果子,不羁地咬了一口。
“这是清璃叫我送来的,她是医者,素来不愿多杀人,更何况,她也知道你不过是奉命行事。”
绮凌不肯相信他,拿起药瓶,打开盖子嗅了嗅,“这气味儿,与跌打损伤的药没什么差别呀!”
“爱用不用,反正我已经给你了!”
宇文恒啃着果子,漫不经心地在桌案后的正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看了看,随手丢在一旁,又拿起另一本看,却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官员不服新帝继位,不理政务;赋税比原来高了两倍,商贾们拒绝上缴……三天前的你还没批呢!”
绮凌一鞭子打过去,折子都化成碎片,“宇文恒你现在是朝廷钦犯!”
宇文恒失笑,却坐在椅子上没挪动。
“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可不如回去给宇文吉当皇妃的好啊!听说,宇文吉正为了笼络官员,正忙着纳妃呢!你绮凌在宇文吉心里可还有半点分量?”
绮凌被他戳中心事,脸上顿时涨红,“我效命皇上,心甘情愿!只要砍了你的人头,我便是皇后,这是皇上承诺我的!”
“既然如此,这药我还是收回的好!”宇文恒身影快如鬼魅,转瞬抢了药瓶,就走向窗口。
“且慢!”绮凌愤懑地丢开鞭子,“那药是涂的,还是喝的?”
“喝的。”宇文恒又坐回椅子上。
于是绮凌就喝了一整瓶的跌打损伤的药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简单写下一封信,用了将军印,递给宇文恒。
宇文恒满意地接过来,视线在她的虎符上微顿,随即便坐在椅子上细细地看过,“再添一句,丞相苏世云,已做主将苏清璃许配给云世琰,臣赶到杭州之日,两人已
成婚半月有余。”
绮凌倒是不反对添上这一句,事实上,她也正担心宇文吉亲自赶过来看苏清璃。
宇文恒等着她搁下笔,催促道,“这就飞鸽传书吧!”
绮凌命人取了往来京城的信鸽,把信送出去,见宇文恒竟又坐下,不禁狐疑——他不只坐在那里,双脚还悠然搁在桌面上,脊背仰靠在椅子上,双眼慵懒地闭着,俨然是在闭目养神!
一个朝廷钦犯如此嚣张跋扈,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是找死呢?!
“宇文恒,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办完了还不滚,是等不及要吃衙门里的牢饭吗?”
宇文恒莞尔,笑得艳若邪魔。
“未来的皇后娘娘,我在耐心地等着你毒发呀!”
信送出去了,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清璃被宇文吉惦记。
“你刚才吞了一瓶的跌打损伤药,应该不耽误清璃那毒药起效。”
绮凌不可置信地按住脖颈,难怪自服了药,皮肤上的灼痛感就不曾消失,这卑鄙的骗子!
“宇文恒,你……你……你……我就让你尝尝耍我的后果!”她扯起鞭子就抽过去……
长鞭凌厉,狂猛如腾蛇,直袭向咽喉来……
宇文恒只是轻手一抬,便精准抓住了鞭梢,真气迅猛一震,炫白的光氲笼罩整条鞭子,鞭身陡然爆成数段,只剩了一个手柄在绮凌手上。
“这一路上,本皇子不杀你,不是打不过你,是委实不愿宇文吉再多派些人来送死添乱。没想到,你竟自不量力,去那医馆闹事。”
他抬手点了点绮凌出现两块黑斑的脖颈。
“清璃下药的姿势有点笨,不过,我相信,她既然做了归斯神医的关门弟子,这毒药一定不会叫人失望的……”
绮凌忙冲到镜子前,却眼见着脖颈上的凉快黑斑正渐渐蔓延成一片,而这一片,正是苏清璃扣在她脖颈上的手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