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打在女子妆容精致的脸颊上,却唤不醒她。
宇文恒这才体会到,何为心痛欲碎,也终于明白,清璃为何循着前世的恋人的模样,赖着他不肯放手。
若他知道她魂归何处,定也寻了去,把她找回来……
“璃儿,你爱的人,明明不是我,为何还要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
清璃爱的人不是他?总是他贴着易容面具,清璃还是一眼认出他。宇文吉微愣,随即回过神来,瞅准机会,抽剑直刺向他心口……
眼见着还有一指,那剑便刺进主子的心口,庞铮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猛然击出一掌……
宇文吉只顾杀宇文恒,着实没想到,一旁竟有人突袭。
这一掌,结结实实被打在心口,宇文吉身躯直后退到椅子上,一口血喷在奢华的龙袍衣摆上。
士兵们忙惊叫着围拢上前,将他护于身后,“护驾!护驾!”
阮宏和庞铮忙托着宇文恒冲向门口。
宇文恒却执意抱了尸体走。
一出厅堂,三人迅速上马。
宇文吉阴沉地冷笑,“他已没什么斗志,给朕杀!朕不要全尸,只要他们的头颅即可!”
宇文恒刚走,院子外面,有人撑着长剑冲进来。
“九哥……救命……九哥……苏清璃……宇文昭打过来了……”
有两位士兵奔出去,忙押住来人。
被押住的人,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启禀陛下,是绝天世子。”
宇文吉从堂内出来,拿手帕优雅擦了擦唇角的血污,阴柔莞尔,“绝天?你来了!”
宇文绝天不寒而栗,只觉得自己被索魂鬼魅盯住了,拢着沾满血腥的披风,惊愕问道,“宇文吉,怎么是你?九哥和清璃呢?丞相不是也该在这儿的吗?”
宇文吉懒得应他,只道,“朕正愁不知该如何待睿
亲王一家呢,如此,你来的甚好!绝天,你放心,为兄定不会伤你分毫!”
宇文绝天欲哭无泪,也无法信他。老天这是让他刚出虎口,又入了狼窝呀!
宇文吉起身,经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命令士兵,“你们好好照顾绝天世子,别让他饿着冻着,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伺候他洗漱干净。咱们还要用他向睿亲王交换粮草呢!”
“遵命!”
宇文吉亲自帅兵出去,本要去追宇文恒,却朝着北走了没多远,就见宇文昭和赵坤策马冲了来……
他侧首对一旁的士兵道,“相爷既给了我们至胜的法宝,别浪费,启动林子里所有的机关,本皇子叫他们有来无回!”
宇文吉身后的人四散开去。默契地飞上树冠……
宇文昭在林子里拉长手上小巧玲珑的“千里眼”,正对赵坤说道,“岳父,宇文吉就在那边,他独自一人。”
“哈哈哈……这小子,可不是做大事的料儿!等抓了他,待我们凯旋而归,就……”
赵坤正傲然笑得畅快,似已看到自己的十万大军凯旋回朝,霸倾天下,却话没说完,就被凭空飞来的利箭洞穿了咽喉,摔下马背。
他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眼睛,咔咔两声,来不及挣扎就咽了气。
宇文昭大惊失色,四五支箭贴着肩头要身侧飞过,而四周,更是乱箭如牛毛细雨,竟是来自那些裂开了树皮的树干。
这是苏家陵园四周布设的防盗墓的机关启动了。
他忙抬剑挥打抵挡,调转马头,却见后面大片士兵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坑里……林子里还有零星地大坑也塌陷下去,其他防守乱箭的士兵,也在惶恐中,被活埋如陷阱里……
整片林子,陷落的七七八八,坑里惨叫连天,全军败落,竟是在眼前这顷刻之间!
宇
文昭慌乱地调转马头,想寻一条路,就见这边也塌陷下去,尘土滚滚飞扬,树木轰然砸过来。
他忙飞身而起,连坐骑都不敢要了,却无处栖落地,只能落在树冠上。
可怜的马被揽腰砸在树下。
放眼望去,林中死尸随处可见,惨叫声震耳欲聋,俨然成了鬼林炼狱。
宇文吉遥遥望着他,冷声喊道,“老七,念在你当初放我出大牢,我饶你不死,不过,赵坤其余的那群兵马,还有粮草,朕……统统都要了!而且,朕还要给你和赵珺儿赐婚!”
宇文昭狐疑不解,“你要兵马便罢,为何要给我与赵珺儿赐婚?”
宇文吉笑道,“朕不只给你赐婚,还封你为王,如此,才能彰显自己宽爱兄弟,厚待老臣,德昭天下!”
宇文昭顿觉自己被羞辱,愤怒地咆哮道,“哼哼,宇文吉,你此次胜了,也不见得能当皇帝,我知道,你的粮草早就断了,怕是一日也坚持不了,我这边的粮草,也被宇文恒烧了,你且等着看谁先入京城吧!”说完,他纵身飞去,不见了踪影。
“宇文昭,给你活路你不走,别怪朕不客气!”宇文吉暴怒地拔了腰间的佩剑一挥,“收队,入京!”
骑在马背上的宇文恒,抱着怀中的女子痛怒交加,因知道清璃怕冷,他裹着斗篷将她冰冷的身子牢牢护在怀里。
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追来,杀气一点点晕染了泛红的鹰眸,他扯住马缰绳,便不再前行。
庞铮和阮宏也忙拉住马缰绳,担心地问道,“主子,您要做什么?”“主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的。”
“召唤所有人,和他们拼了!”他要亲手杀了宇文吉,血祭清璃坟前。
庞铮忙道,“殿下万万不可呀,咱们那些人都分散各处,就算要赶到,也
要数日!眼下身边能用的,不过几百人,如何敌得过宇文吉那十几万人?”
阮宏也提醒道,“殿下,眼下还不知宸妃娘娘的境况呢!怕是皇宫里,早就被七殿下的人掌控了,小公主年幼体弱,可经不起折腾呐……”
宇文恒看怀中的女子,又看前方的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个“走”,只得策马朝前奔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未敢走大路,翻山越岭地抄着小路,绕了两个时辰,甩开追兵,已然近了子夜,终于在山脚的位置,发现一处小客栈。
宇文恒见阮宏累得快要在马背上栽下去,想起他前几日重伤,不好再意气用事。
“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绕路赶往京城。”
庞铮先下马,进了小客栈内打探了一番,确定无人入住,才带宇文恒和阮宏进去。
客栈掌柜见宇文恒抱着一个女子,放在桌案上,诧异地“哎呀”了一声。
宇文恒见他目光盯在清璃脸上,暴怒扯住他胸襟,将他拉到近前。
“看什么?道歉!”
就近了,掌柜才发现,女子早已断气良久,尸体都是冷的。
他恐惧地忙摆手求饶,“呃……公子恕罪,小的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发现这女子的容貌,和今日下午路过这里的璇玑公主长得十分相仿。”
璇玑公主?不正是清璃么?
宇文恒不可置信地看他皱纹纵横的脸,又看桌上的女子。
“这位才是璇玑公主!你是撞鬼了不成?”
清璃能借尸还魂,难道她死了,那魂魄还能到处游走?这……说不通呀!
阮宏也都惊得凑近掌柜,“你可看仔细了?”
庞铮直接抽剑搁在掌柜肩上,“你若说谎骗我们,我现在就切了你的脑袋!”
掌柜忙跪在地上,俯首贴地,“小的不敢欺
瞒三位爷,有位女扮男装的女子稍年长些,毕恭毕敬地唤那绝美的女子为公主殿下,几位客人感叹女子的美貌如仙,都争相打探,方知是静妃义女璇玑公主……她穿着的斗篷上点缀着紫色珍珠,内衬是浅紫色的锦袍,锦袍上面绣着栀子花……”
宇文恒越听越觉得不对。
栀子花的那套锦袍,正是他亲手送给清璃的呀。
阮宏也忙道,“主子,紫色珍珠的斗篷,是小的亲自帮你挑选来搭配公主的袍子的,您可还记得?”
宇文恒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忙掀开桌上女尸的袍袖,上面倒是又一个碧玉的镯子,却没有鞭打留下的伤疤……
该死的!这不是清璃,是那位女杀手玉箩!
一口老血呕到了喉头上,宇文恒差点把剑砍了自己。
荒唐!他居然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尸,奔忙了一下午,还惨烈又哭又心痛,并嚷着挥兵去找宇文吉拼命……若非担心母亲和小妹的境况,他恐怕真的会因这女尸,做了蠢事!
见庞铮和阮宏眼神古怪地看自己,他气闷地压住心头的窘迫,冷酷地端着威严的气势咳了两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尸体抬出去埋了?”
阮宏尖细着嗓音讪讪咳了咳,“殿下,奴才也劝过的,您该停下来,好好看看公主,谁知……”
“有心思废话,还不干活儿?”庞铮对宇文恒笑了笑,忙扯着尸体扛在肩上,顺带着拖着阮宏出去。
宇文恒淡漠地看了眼掌柜,神情绷着,敲了敲桌面,“热茶!”
掌柜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忙拿着抹布擦了擦他面前的桌案,这就给他端来热茶奉上。
“公子如此英俊潇洒,倒是与璇玑公主颇为般配的……”
宇文恒脸色稍霁,斜睨他一眼,“好酒好菜端上来,我们歇息两个时辰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