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忙奔下楼,却见客厅里,只有曲嬷嬷和玄素、以及一个陌生地肚子鼓鼓的孕妇在,其他人,也都不知所踪。
三人见她下楼来,忙起身行礼,也因她一身惊艳华贵的全新的打扮挪不开眼睛。
清璃看了眼年轻的孕妇,不由惊艳一叹。
这女子一身翠绿锦袍,竟是眼如杏子,眉似弯月,五官清秀,完全不像曲嬷嬷那塌鼻梁大脸盘的娘亲。
看那肚子,已然有八九个月,举动却并不显得笨拙,四肢也并不臃肿肥胖。
曲嬷嬷忙起身,“公主殿下,相爷今早天不亮,就带着众人回相府了,他临行前,交代了奴婢与玄素一起照顾好公主……并不准公主离开这宅子。”说着,她忙拉了自己的女儿到身边,“公主,这位是奴婢的小女儿,玉箩。”
玉箩忙道,“昨晚,多谢公主殿下赏赐的锦被,玉箩睡得很舒服!”
“玉箩姑娘客气了!快免礼!”清璃客气地笑了笑,苏世云不带她走,倒是没什么,其他人离开,她也能自在些,可……“哎?你们可看到九殿下了?”
玄素无奈地叹了口气,“九殿下是被相爷赶走的,比相爷离开还早,东西也都带走了。”
清璃恍然失笑,悬着的心顿时放回肚子里。
他是被赶走的?所以给她这一套衣服,也不是要划清界限吧?
父亲执意如此,难道宇文吉带着兵马进京了?
不可能这么快吧!苏世云手上,只有兵马,粮草定然没有囤积,苏家也没多少银子,早些年,都被巴图古丽她们挥霍的差不多了。
宇文吉那山洞里,也本就粮草不多,她计算过,只够他手上的一万人马坚持日的,一下子又多十万兵马,喝西北风呀?
还有赵坤和宇文昭围堵在林子里,他这会儿带着那一万人马,也出不去呀!
玄素见清璃踱着步子思忖,忙道,“对了,相爷留了鹿骁在这里陪公主。鹿骁带着护卫去林子里巡视了,说中午打猎回来。”
苏世云果真不会这样轻易
丢下她!留下鹿骁来,是为谈情说爱加深感情的吧!清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上楼,“我上去搬东西,我还是住回我原来温暖的房间,玄素,你帮我弄点吃的吧!”
“是!”
玄素出去门槛,客厅里只剩了玉箩与曲嬷嬷。
母女俩相视,玉箩低声道,“你怎么不早说九殿下已经离开?”
曲嬷嬷阴沉地瞥了眼楼梯处,“公主在这里,九殿下走不远,还会回来的。”
“主子只给我三天时间,若杀不了九殿下,我们都人头不保!”
“我心里有数!”
清璃走到楼梯上半截,本是要下楼问曲嬷嬷可备了安胎药给玉箩,着实没想到,竟在楼梯转角处,听到这么一番话。
在缓慢行进的马车上,宇文恒翻搁下手中的折子,掀开车窗的小垂帘,朝外眺望,见庞铮在车旁总回头望,不禁失笑。
“庞铮,鹿骁还在后面跟着吗?”
“是,殿下。”
“过去,把他打晕,我们回去苏家陵园。”他不能把清璃丢下,眼下这种境况,那里太危险。
“殿下,这会儿回去做什么?”庞铮暧昧地笑了笑,“昨儿您和公主殿下当众撕破脸,该不会还放不下吧?”
宇文恒挑眉,放下车窗垂帘,凉声说道,“回去,咱们自然是杀人的,准备多时,只等着宇文吉自投罗网,难不要坐视他得逞?”
“是,是,是……”主子怎么说都有理!
庞铮笑了笑,这就对周围地几个人递了眼色,这就调转马头,朝着马车后的鹿骁过去,随手取下腰带上的兽皮水壶,喝了一口水,这就裂开嘴堆上笑。
“鹿骁兄弟,这一路上跟着累了吧?咱们停下歇息片刻,九殿下也有些乏了。”
鹿骁见前面宇文恒的马车停下,便以收马缰绳,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护卫,“暂停休息!”
庞铮略清点了一下鹿骁背后的人数,为难地转头看马车。这么多人,怎么打晕?主子当他一人四只手呢?
略想了想他还是把带在车上的酱
牛肉拿出来,撒了药粉,切成小块,给鹿骁和那几位护卫分了……
“这酱牛肉是曲嬷嬷昨晚炖好的,可好吃呢!大家都别客气,来,都尝尝……”
宇文恒听着车外的动静,把折子放在紫檀木小箱内,注意到箱子里的一本手札,忽然想起这是昨天邢管家分房间居住时,他无意中帮清璃收起来的,因为当时无处搁置,又怕给她弄丢,就收在了这箱子里。
于是,他拿出手札,闲雅地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慢慢等待车外庞铮分下去的牛肉药力发作。
这手札是清璃写的,每一行字,都是秀雅纤细,字尾似云烟荡漾,笔画似溪水飞流,令人观之,亦是神清气爽。只可惜,这每一行字都如那三尊牌位上一般,他一个都不认识。
却翻着翻着,在手札三分之一处,出现一张描画异常细致的画像,这画像是用碳粉画成的,如此平拿着手札,都能看出光影深浅不一……
这男子有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眉梢沉稳深静,似比他多了几分成熟,头发也是短发,简单的向后梳理,看上去怪怪的,却无损其惊艳。
衣服很方正,领子似剪刀格外修剪过似地,角度硬朗而英气,在喉结处还有一个斜纹的领扣……
一旁写着两个字,与牌位上的名字一模一样,大概……这便是她口中的莫恒。
难怪……初见时,她那样疼痛地望着他,仿佛他不该是那个样子的。甚至在他拉住慕容景芙的手时,她看他,亦如看一个不折不扣的负心人。
她声声唤他恒,恒,恒,说梦话叫他莫恒,原来,都是因为这位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
到底是没忍住,他一把将手札丢尽了一旁碳火跳跃的小炭炉内,手札闷着火苗,顷刻间冒出一股白烟,她鹰眸里的怒火却猝然狂肆爆燃。
“苏清璃,你的心,本皇子终于明白了!”
隔着三座山,一队人马穿过山林,进了藏匿于密林中的军营。
领首的男子,一身四爪腾
龙锦袍,外罩金色龙首护肩铠甲,英伟如临世战神,军营里巡逻的士兵认出他,忙跪地俯首行了礼,这就去通报,被他凌厉的掌风击中,当即摔趴在地上……
军营角落囚笼内的囚犯远远望着他,忍不住大声地唤他,无奈嘶哑难辨,“太子殿下,雅媚在这里……殿下……”
宇文泰下马,疑惑地环看四周,隐约听到有人唤自己,却没找到那声音来处,只见一排囚笼停放在马厩那边,囚笼内的人,都朝着这边可怜巴巴地张望着……
宇文绝天从后面跟上来,“皇兄,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冒险,还能怎么办?难道等镇守边疆的那两支军队调派过来再行动么?”
宇文绝天劝道,“九哥的意思是,叫我们先带宫卫攻打……”
宇文泰听得有些不耐烦,“九哥,九哥……老九的主意,也不一定就是万全之策!这些将士都是我大周子民,本宫不希望他们流血牺牲!”
当真是帝王心怀呐!宇文绝天不敢恭维地扯了下唇角,讪讪道,“是,是,是,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可,我们这样冒然进去,牺牲的就可能是我们呐!那赵坤……”
宇文泰不理会他,径直朝着那中军大帐走去。
宇文绝天无奈,只能随于宇文泰身后,带着圣旨与皇宫几名宫卫,浩浩荡荡进入帐内。
囚笼内的苏雅媚绝望地瘫在地上。
“宇文泰,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如果关在这里的是苏清璃,你还会置之不理吗?宇文泰,我恨你……我恨你!”
宇文昭和赵坤正在地图前商讨着围困宇文吉的大计,不经意地瞥了眼门口,没当回事,视线转回来落在地图上,才惊觉不对……
太子?是他看错了吗?太子怎么会到这儿来?
“老七,你把绝天倒吊在悬崖上便罢了,竟连父皇的圣旨和我这个大哥也不放在眼里了?!”
宇文泰威严地怒声呵斥。
宇文昭脸色微变,“皇兄息怒,臣弟忙于平息叛贼,一时倏忽,未能远
迎,还请皇兄恕罪!”
说着,他忙要跪下,手臂却被赵坤扯住。
赵坤不屑地瞥了眼宇文泰,笑道,“七殿下,错了,你还跪他做什么?咱们大事一成,他便是前太子,便是废太子,皇上也不再是皇上!”
宇文昭悚然看着赵坤,一时哑然。谋逆,他做了准备,但如何也没想到,是此时此刻,且是当着太子的面就……
赵坤当即怒呵,“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本帅围起来!”
外面冲进来一群护卫,与帐内的护卫,一起将宇文泰与宇文绝天、以及随行来的宫卫团团围住。
宇文绝天勃然大怒,忙挡在宇文泰身前。
“赵坤,你放肆!你以为你的兵符还能使唤我大周王朝的兵马吗?皇上已经下旨,废了你的虎符!”
“哈哈哈……”赵坤狂傲地轻蔑地仰头大笑三声,“笑话!我赵家军,何时需要听皇上的圣旨行事了?”
宇文泰不敢相信,往日在朝堂上毕恭毕敬的兵部尚书、大元帅,竟然如此猖狂跋扈,他真的太轻敌。
“赵坤,你……”宇文泰转眼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老七,你真的要跟着他谋反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上的圣旨,在本帅这里,就是一张废纸!七皇子才是我眼中的新帝。而你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本帅就成全你们!”
宇文泰这就扯住宇文绝天往后退,不忘警告宇文昭,“老七,你看清楚,赵坤是效忠你,还是要拿你当傀儡!”
宇文昭看赵坤,他并非不知自己的分量,左边是兄弟,右边是皇权,杀兄弟,取皇权,对赵坤阿谀奉承,他已然准备了这些年。若宇文泰这兄弟登基,有今日这一遭,将来不见的能给他一条活路……
而赵坤,他自然也清楚,若非赵珺儿喜欢他,赵坤绝不可能选定他当夺权开战的旗子。
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
赵坤按住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七殿下,大局当前,莫要优柔寡断,咱们也该学一学三殿下的狠辣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