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也做好了准备,静赏这房子温雅合宜的样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到了小院门前,阮宏和庞铮竟齐步迎上前来,欢喜地笑着行礼。
“恭迎公主殿下!”
清璃望着他们熟悉的面容,恍惚怔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忙上前抓住了两人的手腕,庞铮护腕上的纯金铆钉,硌疼了她的掌心……
这不是梦!
她的恒——来寻她了!
心头的欢喜突然沸腾,周身的血脉一团滚热,她提着裙裾就飞快地奔进了院子里,雪白的披风与裙摆,流云腾雾般美丽地飞扬起来。
那个“恒”字溢到唇边,却怕这份欢喜遭了天妒,不敢大叫出声。
玄素诧异地看了看阮宏和庞铮,也是漾出一脸惊喜,“九殿下真的来了?”
阮宏和庞铮相视而笑,“我们在这里,还能有假?”
玄素忙跟进院子里,提醒清璃,“公主,慢点儿跑,别摔着了!”
后面马车上的林嬷嬷和曲嬷嬷下来,在见到阮宏和庞铮之后,脸色却都变得异常难看。
她们要进去院子,却被拦住了。
庞铮双臂环胸,没有吭声,英俊的脸冷厉板起来,拿一双鼻孔对着两位老妇人。
阮宏一甩拂尘,尖细着嗓音说道,“两位嬷嬷暂且先稍后,等殿下和公主殿下说完话之后,再进去也不迟。”
林嬷嬷和曲嬷嬷岂会这样便宜的等下去。她们来之前,太后借口病重,将九皇子传召到寝宫,让他与宇文绝烟一起照顾饮食起居,恪尽孝道,培养感情。
宇文绝烟那等绝色,正是睿亲王专门培养来,送给皇子笼络权势的。
宇文绝烟的规矩端庄又不失媚惑的气质,似克制而深藏多情的眼神,还有那弱柳扶风似地身段,无疑经过了多年的训练,在太后身边站一站,便惹得几位皇子都脸红心热的,这九殿下竟丝毫不为所动?
当然,她们更想不通的是,九殿下到底是怎么逃
脱的?太后寝宫,那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有懿旨挡在前面,还有赐婚,还有睿亲王夫妇,还有……就算皇上和宸妃、静妃不赞成那婚事,也都是不敢忤逆太后的呀!
两位老妇人交换眼神,一番合计,心一横,齐步上前……
宫里的事,她们管不着,若是苏清璃管不好,她们便是死罪了。
阮宏和庞铮忙又拦在门口,这回,却没能拦住。
庞铮抽了剑直指两个老妇人,她们还是直冲冲地往剑尖上撞,而林嬷嬷更是倔强,一把就抓在了剑刃上,庞铮顿时傻眼……
阮宏见血沥沥地滴在地上,恐慌地亦是浑身惊颤,尖细这嗓音夸张地叫了声,“哎呀我的老祖宗!你这是何苦呢?天高太后远,你不进去,又能如何?!”
林嬷嬷咆哮,“再不让开,我就撞剑而死!”
庞铮怕闹出人命,忙垂下手中的剑。
楼阁正堂内,燃了四五个炭炉,烘了半个时辰,才祛除了透骨的寒气和潮气。
地上刚铺了地毯,簇新的气息,尚未消散。
正对门口的北墙上,高悬着“山和景明”“世德流馨”的对联匾额,匾额中央是丞相苏世云亲笔所绘的山景青松图。
图下的紫檀木宝座上,宇文恒一身风尘仆仆,肩上的黑狐皮披风都没有脱下来,披风下是一身蓝紫色的五彩锦绣骑装,他不羁地歪靠在铺了雪白狐皮的紫檀木宝座上,手上端着一杯热茶慵懒地品着,就这样侧仰着头,看苏世云的青松图。
苏世云素来专注国事,不曾泄露丝毫闲情,没想到,这图的画工竟是无人能及,连他都忍不住自叹不如,再搭配这对联,乍一看与世无争,却细品之下,又有隐隐的霸气。
苏世云的这份内敛,普天之下,恐怕再寻不到第二个人。所幸,他不是父皇的仇敌,否则,这江山怕是早就不保了。
不过,苏世云若见到静妃,不知会
作何反应!
宇文恒正揣测着,突然门板被人推得大开……哐当一声巨响!
他看向门口,眼前一团惊艳的白影袭来,直撞进怀里,鼻息间冲入熟悉甜暖的芬芳,在心湖里激起一阵轻柔甜蜜的涟漪……
“璃儿!”
他动容轻唤着,手上的茶盅摔在了地上,刀裁似脸颊被暖热的小手捧住,他话语被吞没,唇瓣被甜软的唇轻轻地抵住细吻……
“恒,我想你!”她把自己送进他怀里。
他身躯猛然一震,诧异捧住她的脸儿,忍不住研看她这难得的主动,却触到满手的泪,眼前的凤眸里,泪花闪耀如碎钻,让他慌了手脚,一颗心也融化成水……
“傻丫头,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两手伸进她披风下,紧紧箍住她纤细地腰肢,把她揽入怀里,倾身就将她压在宽大如床的椅子上……
清璃有些紧张地微颤,有些无措,却倔强攀住他的脖颈,还是不肯松手,就怕一松开,他就成了别人的。
慕容红药,宇文绝烟,这两个名字让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在人前还要装作不在乎,偏偏这威胁,她无法拔除。
她和莫恒虽然在前世里早已经同居,在这里,却是未满十七岁的毛丫头,想到初次的疼痛,她还是难免紧张……
两人拥吻正烈,林嬷嬷和曲嬷嬷就在这时闯了进来,强硬地跪在地上。
“奴婢们参见九殿下!给殿下请安!”
宇文恒明显感觉到怀中柔软的身子僵了一下,这就要逃开,他忙拥紧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深知她害羞,便疼惜地把她的头按在胸前,拿披风挡住她的脸儿,不悦地看向门槛外的庞铮和阮宏。
庞铮的剑尖上沥沥滴着血,不知道刺了什么,触目惊心。
宇文恒视线在两个老妇人之间一扫,见林嬷嬷手上滴着血,忍不住叹了口气。
“嬷嬷这是何苦?本皇子和璇玑公主还能飞了不成?”
清璃疑惑
地从宽阔的怀抱里转头,也看到林嬷嬷手上的血,与宇文恒对视一眼,见他不悦地皱着眉头,她羞赧地垂下眼,忙给他整理了一下披风和衣领,轻握了下他的手……
宇文恒只得任她离开。
清璃从袖中抽了丝帕,拿出创伤药,就上前给林嬷嬷上了药,拿手帕包扎好。
林嬷嬷脸上顿时涨红,“有奴婢们在,绝不允许公主殿下和九殿下犯错……”
清璃清冷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指轻轻阖上,让她握着手帕。
“我若和九殿下真要做什么,嬷嬷们就断断了自己的脑袋,也是阻止不了的。”
林嬷嬷哑然。
宇文恒赞赏点头,“璃儿说的不错,你们的确阻止不了!”
不过,这丫头刚才也真是大胆,一下子扑上来,害他已然把持不住……
林嬷嬷却不卑不亢地垂下眼皮,“公主殿下这是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守陵,如此疏漏懈怠,难道不怕别人嗤笑么?”
曲嬷嬷听她提高了嗓门,也忙帮腔作势,“而且,太后懿旨在前,如今公主殿下是静妃娘娘的义女,务必恪守皇族规矩,九殿下可以恣意而为,可不能叫公主殿下忤逆懿旨!”
宇文恒自幼是听惯了她们的唠叨,百无聊赖地别开脸,冷声命令道,“庞铮,再给我煮一壶茶来。”
两位老妇人见惯了他的无礼,也不理会他,直接对清璃立了七八条的规矩。
“请公主谨记,守陵期间前三日,只可饮水,不得进食,三月之内不得食荤,不得游山玩水,不得嬉戏玩闹,不得思虑其他,只精心为亡者守孝祈祷。还有……若有来访者,不得亲见宴饮,奴婢们自会帮公主殿下招呼好的,譬如九殿下!”
“好啊,那就劳烦嬷嬷,给九殿下炒个三菜一汤,好好伺候着吧!本公主上楼换身衣裳,要准备明日陪葬的物品了。”
林嬷嬷和曲嬷嬷不可置信地相视,这丫头未免也太听话了些,着
实不像宫里那些忤逆起来就要死要活的女子。
宇文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楼梯上,“公主如此听话,两位嬷嬷似乎有点失望呀!是不是寻不到找茬的理由,怕叫太后失望?”
林嬷嬷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帕子,“不知九殿下想吃什么,奴婢们去做。”
宇文恒瞥了眼她手上的伤,冷声道,“本皇子要吃烤鹿肉,再来两道清炒小菜,还有我平日喝的雪莲盅。”
曲嬷嬷不禁后悔刚才那番话,“可是殿下……其他的倒是还好说,这雪莲……”
“放心,本皇子来时带了一箱子的雪莲,就在膳房里搁着了,你们去取两株炖了吧!”
“是!”
曲嬷嬷和林嬷嬷相视,这就起身去忙着弄饭菜,林嬷嬷却只是站起来,而没有挪动。
庞铮端着茶盅和茶壶进来,脚步微顿,看了眼僵持不动的林嬷嬷,直接朝主子过去,把托盘放在宝座右侧的小圆几上,俯首退下,并带上了门。
宇文恒若有所思地瞧着林嬷嬷,端起茶盅轻抿一口。
“林嬷嬷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本皇子?”
“不只如此,皇子殿下睡在哪里,奴婢也会跟到哪里伺候着。”
“如此,本皇子可是过意不去了。”宇文恒笑了笑,轻嗅茶香,“不过,嬷嬷你能不能到廊下去站着?本皇子这会儿心情不好,只想杀人见血,免得一不小心,搓手闹出人命。”
林嬷嬷惊得一颤,脸色煞白地褪了血色,却还是故作从容地挪着步子到了廊下。
却不过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冻透了,手上的伤口也刺疼得厉害。
清璃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下楼,见宇文恒坐在偏厅的餐桌旁用膳,便坐过去,拿了筷子为他布菜。
注意到曲嬷嬷从旁紧盯着自己的手,清璃握着筷子微顿,看她一眼,又看从旁伺候的庞铮,阮宏和玄素,“林嬷嬷呢?是不是因为有伤休息了?只曲嬷嬷一个可盯不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