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呵呵呵……那时我曾入宫过,太子殿下每次去见你,总让我、恒、景芙她们在义母面前说谎,说他专注课业,无暇请安之类的。”
“原来红药姑娘竟是早就被认养为义女的么?我竟从来也没听说过!”清璃佯装疑惑地笑了笑,却见前面宇文恒已经进了精致的小花厅里。
她和慕容红药进去门槛,宇文恒在正椅上坐下,脸色清白如玉,还清冷地揉了揉额角,似乎有点头痛,在他歪头之际,看到他颈侧有红痕,清璃才明白,他这一身锦袍,是有意遮挡脖颈。
慕容红药忽然就不说话了,明显是被宇文恒揉额角的举动震慑。
清璃看着满桌的菜笑了笑,“红药夫人,昨晚你不是说,宸妃娘娘也来吗?怎么……就我们三人用膳?”
慕容红药看了眼宇文恒,亲手拿起茶壶,为她斟茶。
“宸妃娘娘刚才派人来传话,说今日皇上接了宫外的一位美人儿入宫,她身为后宫之主,必须先为美人儿接风洗尘,所以……”
清璃恍然点头,“自然是皇上的妃嫔更重要!”
宇文泰曾经说过,皇帝在宫外养着美人儿,这些年,始终小心翼翼,见面也不敢声张……宸妃这些时日失宠,皇上此刻把美人接进来,调解一下宫里的氛围,倒正是时候。
“清璃,再不吃饭菜都凉了,快吃吧!”慕容红药催促着,忙夹菜给宇文恒,“殿下,清璃初次到咱们家,你怎么也不多陪她说说话呀?”
咱们家?真是好称谓。清璃看了眼宇文恒,见他仍是垂着眼皮,一下不抬,不禁担心他被蛊毒掌控。
平日,他举手投足都彬彬有礼,就连对宇文吉,表面上亦是滴水不漏,他这样把情绪挂在脸上,若是入了宫门都这般,后果
不堪设想。
她动作略顿了顿,颦眉叹了口气,“红药夫人,清璃此来,还有一事相求!”
“清璃请讲!”
“早先我身上有些伤疤,近来天气冷寒阴沉,总是刺痒,夫人和九殿下能否邀请归斯神医来一趟,为清璃看看伤?!”
慕容红药忙道,“这有什么难的?”她朝着门外叫了护卫进来,“去宫里传话,叫归斯神医到府邸来一趟,就说,九殿下请。”
这口气,真真就是慕容景芙颐指气使的口气了。清璃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完全可以想见,这女子从前是借着“九殿下”这个名号,做了不少事情。
“九殿下这样闷闷不乐的,是在为宸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忧心吧?”
宇文恒恍惚了一下,抬眸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
鹅黄色的翠绿绣纹锦袍,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目清灵如画,明媚的桃花粉的唇瓣更叫人忍不住扑上去一亲芳泽……心头的躁火蠢蠢欲动,他根本不能也不敢多看她。
“那美人在宫外还能安好些,接入宫里,怕是活不过三日就死于非命。至于母妃……她有勇有谋,又有小妹在父皇面前巧笑邀宠,还有皇兄在朝中尽力为父皇分忧,父皇不会疏远母妃,本皇子一个废人,何必忧心?!”
清璃顿时没了胃口,见他眼底赤红,担心地微抿了下唇,“殿下七岁随皇上狩猎,单枪匹马杀死三头野狼,又在十二三岁为皇上进言分粮为种子给乞丐,安抚了那一年在战乱中沦为乞丐的百姓们……殿下有勇有谋,心地仁善,皇上对殿下也颇为疼惜……”
宇文恒打断她的话,“清璃,你还记得高台那一日吗?你站出来,承认自己推了景芙。”说着,他冷眸瞥了眼慕容红药,“若我不在朝堂,便
没有人那般针对我,并害我的家人,连带着也害你!”
清璃这才明白,那日在御仙楼喝酒,为何宇文吉一径地追问试探宇文恒。
只要宇文恒不入朝堂,宇文吉就没有针对他的机会,而且,不管宇文恒在宫外做什么,他都很难掌控。
宇文恒看似在退,却是下了一招好棋……
慕容红药握着筷子,再吃不下,手也颤抖地不成样子。
“清璃,你快劝劝殿下吧,他这样不入朝……叫皇上也失望呢!”
“清璃无权左右殿下,只是,清璃想对殿下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宇文恒失笑,“好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都不知该如何劝,本皇子也警告自己不涉朝堂政务,你竟说出这么一句话……”
慕容红药忙给清璃夹菜,“清璃,你爱吃什么就多吃些……”
恰在这时,阮宏在外面通报,“红药夫人,宸妃娘娘派了徐冬青徐嬷嬷过来接您,说是宫里的美人儿听闻你刺绣好,要听你去说一说。”
慕容红药却僵坐在椅子上,迟迟不肯起身。
不过,片刻,那徐冬青就进来了,忙朝着上座的宇文恒行礼,“九殿下,奴婢该死,惊扰殿下了!”
清璃忙起身,朝着她颔首,“嬷嬷,红药夫人邀请我来的,还是叫她用膳之后再去吧!”
徐冬青虽然在她选夫那天见过她,却因为隔得太远,没有仔细看清楚,今儿得了这样的机会,不禁格外打量她两眼,“六小姐,实在抱歉,娘娘催着呢,奴婢不得不奉命行事,九殿下陪着您,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上前搁在清璃面前,“你两次救了太子殿下,娘娘都没有给过你什么,今次特地叮嘱奴婢,为你送一份大礼,还请六小姐笑纳
!”
清璃这就要打开盒子,徐冬青忙道,“还是等奴婢走了再开吧!”
说完,她就朝着慕容红药一个请得姿势。
徐冬青进门,又带着慕容红药离开,宇文恒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
清璃见所有的丫鬟都退出去,阮宏带上门,也退出去,这才发觉事情诡异。
“恒,你……是不是和红药夫人吵架了?徐嬷嬷这是来请红药夫人入宫受罚的吧?”
“她从来不是什么夫人。”宇文恒端起酒盅,仰头喝尽,若有所思地看向那盒子,“母妃给了你什么?打开看看吧!”
清璃忙打开小锦盒,发现里面是一块御赐的免死金牌,上面还刻了她的名字,“苏清璃”
宇文恒看着那东西笑了笑,“母妃总算是有些诚意,听说昨晚她在御书房门外跪了许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邀宠的,岂料,竟是给你要这个东西。”
清璃扣上盒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我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你想要的怕是谁也给不了你!”他又端起酒盅,只想尽快把自己灌晕过去,这样,还能少些痛苦。
母妃给她免死金牌,便是对他摊牌,他这辈子都与苏清璃没可能。
自然无人知晓,昨晚他醉醺醺地闯进了母妃的寝宫,直言坦白,恨不能剖开一颗心给清璃。
母妃却只是按着他脖子上的伤,阴沉地斥问是谁咬得他?在母亲心里,最重要的,不过是自己孩子的命。想要什么女人,一如顽童想要得到什么玩具。
“母妃为了固宠,专门拉拢了些年轻的美人儿,送给父皇。母妃已经知道我爱你入骨,所以红药才有这么一出戏,邀请你来……可她并不知道,母妃另有自己的打算。”宇文恒嘲讽地笑了笑,“可笑我一
个皇子,要见自己心爱的女子,还得母亲筹谋,侍妾设计,却到底也不能如愿以偿。”
他叹了口气,反手把筷子投掷出去,筷子如飞镖,射穿了后窗镂花纹的琉璃,正刺中了两个偷看的丫鬟的眼睛。
清璃心惊地忙起身到后窗看,见庞铮把两个惨叫的丫鬟拖走,不可置信地转身就要怒斥……
不料,身子正撞进宇文恒宽阔地怀抱里,这样贴近,她才发现,他脖颈上有深重的齿印,不是她误解的吻痕!
“这是慕容红药给你咬的吗?怎伤得这么重?”她抬手按住他的衣领,“她要杀你?”
宇文恒抵住她的额头,见她凤眸圆睁,又惊又怒,心头的一团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璃儿,看到你这幅神情,我心头的怒气,也就消了。”
“你……什么怒气?”是因为莫恒的牌位么?他刚才说话阴阳怪气,明显是在怪她什么。
那事儿,她是说过的,可他偏偏不相信,她也没办法。
“都不重要了!”他低头就啄吻她的唇瓣,鼻尖蹭过她的脸颊,贪恋攫取着她迷人的芬芳甜美……
清璃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沉浸在他温柔且参杂疼痛的话语中,心也紧缩着,忍不住便拥紧他,忽然想到身上的毒蛊,她恐慌地忙握住他的手,“恒,你冷静一点!”
他捧住他的脸,身体被强烈的渴望趋势,把她紧紧揽在怀里,轻易化解她所有的推拒。
从前只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话说,此刻他才明白,这话能在心头刺出血,刺得他每一条血脉都疼得快要爆裂……
清璃见他眼底陡然邪魅狰狞,恐慌地推抵他的胸膛,不准他碰自己。
“宇文吉给我下了毒蛊,你前晚拥着我一晚,早已染了毒,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