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忙摇头,“三哥谬赞,我已无心政务,也就挣点银子还成。父皇前儿还骂我钻进钱窟窿里爬不出来了!”
“要我说,父皇骂得对!”宇文吉若有所思地笑眯着凤眼,“瞧瞧老七,得了赵坤的女儿,父皇的赏识,如虎添翼,现在又拜赵坤为太傅。他这些时日,天天跟着赵坤学什么兵法……”
“赵坤当着兵部尚书,妹妹赵灵芝又是丞相府的三夫人,他们赵家的女儿,都是炙手可热的。听说小女儿尚不满十二岁,就有人上门提亲了。七哥娶了赵珺儿,的确是鸿运当头。”
“你这眼睛可是看什么都通透!”宇文吉慨然惋惜叹道,“老九,你这样着实可惜!”
宇文恒捻着茶盅,闲闲一笑,“我的乐趣在于山水诗词,金银财帛,这才是世间最好的。”
“你就没有为你心爱的女子想过?”
“心爱的女子?”宇文恒自嘲,“三哥,景芙不是死了么?我哪里还有心爱的女子?”
宇文吉刻意抬高了音量,“若是你和大哥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大哥将来一张圣旨就可以把她抢走,而你……不说你,就说我吧!大哥被赦免,离开了祭坛,少不得又惦记我的璃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再去父皇面前告状,闹到百官面前也不好看。”
“三哥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大哥的。”
“但愿你能看牢吧!我的璃儿这样美丽,就怕你也喜欢她了……”
“我?”宇文恒摇头失笑,“我若真的喜欢她,那一日父皇为她选夫,我就点了头。”
清璃在内室的床榻上,绵羊也数不下去了,瞪大眼睛看着床帐,只听到宇文吉玉扳指碰到茶盅的叮当声,敲得她心头阵阵恶寒。
直愣愣地看了许久,她才发现,这床帐上绣得是栀子花。
宇文恒说,这房间是他住的……怎么是栀子花而不
是兰花或芍药呢?
栀子花的花语是:坚强,守候,永恒的爱与约定。自古以来的诗词,现代的歌曲,都对这花赞叹不已。
她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爱极这种花,莫恒也喜欢,在购买的新宅庭院里,种了几棵。
有一首歌里唱,“因为今天,有你陪在身边,远方的云朵,也在轻轻飞扬著。栀子花,盛开满满期待的六月,这就是属于我们,幸福的情节……”
这些时日养伤,除了忙于研读医术,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也为莫恒立了牌位,并以月白的真丝布料渐染的鹅黄为蕊,做了一大束栀子花,陪衬好碧缎的叶子与白色瓷瓶,与莫恒一并赏。
这纱帐上的刺绣,分明是比照她那手工制作的那一束画出来的,所幸,莫恒的牌位收在了衣柜里。
她抚了抚上面的刺绣,就这样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安然入眠。
被宇文吉唤醒时,已然暮色四起。怕是那位红药夫人听说她要约见,不知该如何打扮,颇费了些时间。
安睡酣畅,浑身暖暖的,锦被一掀开,便觉得冷。她坐起身来,隔着衣袍搓了下手臂,双颊眼角红晕如花,点漆似的眼睛一抬,就对上宇文吉宠怜贪看的笑眼。
“红药夫人来了!”
清璃看向外间,帘幕被灯光映得莹莹明灭,自那边传来七皇子和女子低低的交谈声,清清凉凉的话音,仿佛鸟儿呢喃,听不真切,闹得人心里不舒服。
宇文恒是在嗔怒他的红药夫人,为何这么久才来。
红药夫人嗲声撒娇,“女儿家出门都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人家如今是你的侧夫人,总不能给你丢了面子……”
“我的面子若凭你这累累赘赘的打扮就能立起来,还要我忙里忙外做什么?”
清璃忙搭着宇文吉的搀扶穿好冬靴,“殿下,怎不在外面与九殿下他们聊天?”
“
我还是更喜欢陪着我家爱妃!说实话,那红药夫人,真真不及我家爱妃耐看。”宇文吉说着,就在她脸颊上强行吻了一记。
清璃忙推他,担心地看向垂帘外,心头惊得一悸——宇文恒已经站在那边,幽深地鹰眸冷冷慑人,随即淡漠转开了,他的手,就搁在了身侧一身绯红芍药锦袍的女子肩上。
那女子高高的发髻,是侍妾的斜髻,一张脸是精致的心形,妆容秀巧娇艳端庄,恰到好处。
如此装扮,不管是那张脸,还是穿衣打扮,都明显胜过从前的慕容景芙,分明也是经过了名师指点,看那额上描画的宫廷额妆,这名师分明是来自宫里。
宸妃对外宣称这位红药姑娘是义女,亦叫她跟随慕容家族姓,一切算得上顺理成章了。
宇文吉见清璃细细地打量慕容红药,忙道,“老九身边的,就是他的红药夫人。”
清璃忙对上笑,“红药夫人见谅,清璃失礼了。”
慕容红药本能地握紧了宇文恒的手,宣告主权似地笑了笑,也想客气一句,却见美人娇态慵懒,那脸儿也叫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易容之时,她特别叮嘱妆容师父,美貌一定更胜苏清璃百倍。此刻才发现,那师父请错了,她易容的样子虽说比以前的自己好看了些,却还是不及眼前女子,亦是个把月没见而已,这苏清璃竟似比从前更美了几分,于是心里的妒恨,再也按耐不住。
清璃却不吝啬夸赞她。
“前些时日,听到人议论,说红药夫人倾国倾城,果真是名不虚传。听说之前九殿下的侍妾都被慕容景芙打发走了,宸妃娘娘再安排,九殿下也未再接纳。九殿下青梅竹马的景芙小姐去世未满百日,宸妃娘娘便为殿下安排了红药夫人,殿下却能欣然接受,足可见殿下对红药夫人的情思,更胜景芙小姐!”
慕容红药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要说这是谬赞,无异于承认从前的她一无是处,要说多谢夸奖,便是对“死去的慕容景芙”大不敬。
于是,她又恨——恨不能把清璃弄成个小人儿,拿绣花针狠狠地扎死。
“红药哪敢与景芙小姐相提并论,殿下在景芙小姐死前发过誓,永生永世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我就算呆在殿下身边,也不过是服侍起居,难得清璃小姐看得起,竟把红药当成妯娌相待,还特意叫庞铮去请。”
不只是妆容提升了一个档次,脾气性情也收敛了呢!清璃顺水推舟地赞赏莞尔,肩上突然压了一件男子披风,转移了她的神智。
宇文吉自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她疑惑侧首看肩上,唇瓣正擦过他的脸颊……
“天凉了,每次起床都要多添衣物。”
“谢殿下!”
这人就是非要当着宇文恒和慕容红药的面,撒狗粮,秀恩爱就是了。
人家是两口子,他这狗粮撒出去是要喂谁吃?
出来内间,桌案上已经摆好饭菜,也热了酒。
宇文恒出去了片刻,伙计便抬了两个神兽无烟铜炉进来,里面的炭,是御用的银骨灰,无烟无味,顿时烘得室内暖如春夏。
四人围桌坐下来,宇文吉握着清璃的手自嘲笑道,“瞧我,只知道给你加披风……”
清璃心底起了厌烦,不愿再接话,只道,“九殿下这是看他的红药夫人刚从外面进来,才拿来的暖炉!”
宇文恒要拿茶壶添茶,她忙抢先站起身拿起茶壶,“殿下别忙了,还是我来吧!”
“你们是客,我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是我和三殿下叨扰了九殿下,我还给九殿下摔了那么多盘子!”
清璃拿过茶壶,先给他和宇文吉斟茶。
白玉茶壶的把柄,竟不如她的皮肤白腻好看,指甲上洁净鲜亮,没有任
何色彩,指尖仿佛能开出一朵白色玉兰花来,手腕上一枚羊脂温玉手镯,也没有任何雕刻与花纹,反衬得肌肤温润甜美。
这镯子……莫名地看着眼熟。
宇文恒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被暖热的茶香熏得脑子顿时通透了。
几个月前,恭喜清璃与宇文吉订婚时,他送的那礼盒里的,放了一枚玉镯和两柄玉如意。来叔前些日子直接把玉如意送到了这边来,说是清璃不敢留,要叫他拿去典当。
他本以为镯子已经被来叔典当了,只送了玉如意回来。没想到,如此佩戴,衬着刺绣的袍袖,倒是格外雅致脱俗。
慕容红药见他直盯着清璃的手,也忙有样学样地拿起酒壶,给大家添酒,却是拿起酒壶才明白过来,这事儿,本就该是她这主家女眷做的。
她的手腕上两枚玳瑁镶金钳珠宝镯和金丝雕花手镯,碧玺翠玉珠串手镯,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脆响,头上戴满的珠翠,亦是摇摇晃晃,叮咚作响。
宇文吉把一切看在眼里,挑眉呵呵地笑。
“红药夫人这一身,怕是佩戴了足足两个时辰吧!九弟果真是会挣钱的,九弟妹这腕子上都是开了手镯铺子呢!”
宇文恒垂眸喝茶,唇角抿着笑没接话。
慕容红药忙往下拽了拽衣袖,“叫三殿下见笑了,在宫里,大家都戴得琳琅满目的,红药就怕少了,给九殿下丢了脸。”
宇文吉环住清璃的肩,“弟妹顾虑极是,这是九弟的福气!明儿我也给我们家璃儿弄些琳琅满目的。”
清璃忙拂开他的手,“殿下可别给我!我懒怠得很,穷苦日子过习惯了,总放不开小家子气,这些贵重东西戴在身上,若是弄丢了,反而心疼……”
宇文恒淡凉笑道,“清璃,你这是磕碜三哥呢?他若真给,你收着便是,你若不要,他也是拿去哄了他漂亮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