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一眼没看宇文恒,只俯首道,“殿下不必麻烦了,清璃不通音律。”
宇文吉手揽在她后腰上,往怀里轻带了一下,“我听过爱妃哼曲,说天赋异禀也不为过。慕容景芙那才是不通音律的,唱歌也五音不全,经过九弟的悉心教导,慕容景芙不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去年还曾因给太后唱了一曲贺寿曲,得了封赏呢。九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你要相信他。”
说着,他眸光赞赏地看了眼宇文恒,唇就若有似无地碰在清璃的额角。
“九弟,你不会推辞吧?”
宇文恒负手于背后的手,已然紧握地骨节惨败狰狞,还是笑道,“三哥拜托,恒不敢推辞。”
清璃却不禁懊恼跟着宇文吉出门。
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地不放过任何机会复仇,他未免过于急迫了。
宇文恒不着痕迹看了眼宇文吉环在她腰间的手,就怕自己下一刻忍不住当众出手狂殴宇文吉。
“我先去看账册,你们用膳之后,就到我的书房来吧!”说完,他对上前来伺候的小二道,“好生伺候。”
宇文吉欣然应了,带着清璃上楼。
远处忙碌地掌柜看了眼宇文吉选定地位子,忙去了书房禀报,“殿下,三皇子带六小姐坐在了您和慕容小姐特定的位子上。这景芙小姐万一突然闯来,恐怕又会大闹,上一次睿亲王世子带了位姑娘坐在那边,被慕容小姐好一顿骂……”
宇文恒自是也记得那一回,因此,大家得了规矩,人再多,也无人坐在那一处,更纵容了慕容景芙的骄纵跋扈。她仗着他的喜欢与沉默,在这座楼阁里,耀武扬威,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说起来,他也是难辞其咎。
“叫他们坐吧,无妨。景芙这个时间,不会来。”
掌柜欲
言又止,见他坐在案前拿倒了账册,微微愣了一下,识趣地没有提醒,就退出去了。
宇文恒注意到他的眼神,视线落在手上,才发现自己可笑的错误。账簿正过来,他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就怕宇文吉对清璃信口开河,说他如何宠幸慕容景芙,尤其,那桌案上方,还挂了一幅清璃最不该看到的画。
清璃正好奇地四处打量,二楼一整层,布了一片山水奇景,抬头整片宝顶上挂着一幅一幅的字画,纵横成列,井然有序,有山水图,美人图,诗词,对联,还有孩子们的即兴涂鸦之作,大片文人雅在用餐之际,仍不忘点评画作。
这楼阁老板的雅致心趣,可见一斑。
可俯视一楼的护栏中央位置,放了一张翘首雕花桌案,上面放了笔墨纸砚,专供有雅兴者作画,留墨宝挂上宝顶。
隔着桌案,与她相对而坐的宇文吉敲了敲桌面,“璃儿,别只看那些,你抬头看我们这张桌案。”
清璃疑惑抬头,就见桌案上面挂着一幅画,画上一对儿男女,是慕容景芙和宇文恒。
慕容景芙站在前面,宇文恒自后拥她在怀里,两人浅笑轻松,正是最甜蜜的一幕。这造型,姿态,像极了现代的婚纱照呢!
清璃波澜无惊地笑了笑,“原来,殿下带我来,就是让我见识,九殿下与慕容景芙小姐如何相爱的呀?”
“你常年闷在府中,不谙世事,叫你开开眼界,也好与我谈情说爱!”
“好理由!”
她竟愚蠢地以为,宇文吉除了卑鄙,还是有几分头脑笼络人心的,也本以为这未婚夫今天带着她出来是和缓气氛的,没想到,她竟高估了他的智商,低估了他做坏事的节奏。
这一大早,竟是的带着她专门出来踩雷来了。
叫宇文
恒教她弹琴,倒也没什么,看这幅画也没什么,问题是,他这么总叫她和宇文恒牵扯点什么,这是几个意思呢?不过,她若不当这是雷,恐怕他要白忙一场了。
清璃不动声色地仰脸儿赏画,“九殿下与慕容小姐,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儿,羡煞旁人!”
“用不着羡煞旁人,让旁人来羡煞我们吧!”宇文吉这就拍了拍手。
恭候一旁的四位随侍上前,其中一位把背上的画筒取下来,打开画轴,两位护卫抬着画两端,给清璃过目。
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微笑,所不同的是,这一幅画上,是她和宇文吉。
清璃嘲讽一笑,抽了护卫腰间的剑,把画劈成了两段,在护卫尚未缓过神来时,她就把剑插回了剑鞘里。
宾客们侧目朝这边看,却只看到剑光如水,清雅明媚的蛟绡纱披风,云雾般飘忽而动,转瞬那如仙的身影坐下,鹅蛋脸隐匿在连衣的纱帽下,似薄云罩了明月,叫人心痒难耐,忍不住想一睹美人姿容。
她举动已然叫人震惊,一番话更是惊得满楼岑寂。
“宇文吉,我送你三句话,
第一句是:我与你并非如九殿下与慕容小姐这般两情相悦,挂上这一幅画,将来你心爱的女子难免心生芥蒂。
第二句是:你的画虽好,却无论姿态还是笑颜,都效仿九殿下和慕容小姐那幅,东施效颦,无甚新意,反而惹了笑柄。
第三句是:秀恩爱,死得快,家父有言不准清璃出门,更不准清璃招摇,你若真有心思招摇,不如贴一幅‘苏清璃我爱你’的条幅,挂到正南的城楼上去。”
说完,见宇文吉但笑不语,她才察觉桌旁立了个人,侧首,正与宝蓝锦袍的男子四目相对。
宇文恒不知何时过来的,正端着
托盘搁在桌案上,他眼神之复杂,让她几乎无法承受,于是迅速避开了。
“三哥,清璃,这是御仙楼新上的海参粥!”
“九殿下糊涂了,我一身伤,不能吃海鲜。”
“那这一碗我吃吧,三哥不介意我在此作陪吧?这顿我请。”
“九弟盛情,我当然不介意。”
小笼包,清蒸鱼,荷叶粥都端上来,另外还送了滋补燕窝盅,给清璃搁在了手边。
偏偏那么不巧,慕容大小姐来了,一上楼就嚷道,“谁这么不长眼,竟坐了我的专属位子?!”
清璃夹着一筷子清蒸鱼正要往唇边送,斜眼瞥了眼来人,不禁失笑,这地雷踩过了两个,原来这个才是重中之重呢!
宇文恒转头看她,“景芙,这么一大早地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这边,特意过来和你商量我养胎的事。”慕容景芙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这就挽住了宇文恒的手臂,见宇文吉从容不迫地用膳,就“呦”了一声,“这不是三殿下么,我当是那个不长眼的占了我的位子呢!”
宇文吉侧首,“知道你有了身孕,所以特意带我爱妃来粘粘喜气,我们也好尽早生下一儿半女。”
宇文恒抿唇看清璃。
“爱妃?”慕容景芙好奇地看眼前的女子……
粉橙色纱帽下的一张脸,冰雪般莹白,头上簪着红珊瑚珍珠钗,发髻高绾,额角处垂着橙红与鹅黄相间的髻饰花的垂珠,映得一张鹅蛋脸仿佛晨间蒙了露珠的花朵,吸引着人的视线。
“好精致的妙人儿呀,打扮也如此精致细巧,三殿下,这谁呀?”
“我家爱妃呀!”
宇文吉一脸骄傲,手越过桌面,握住清璃的手,怜爱地拿拇指轻抚清璃柔白的手背,亲昵之姿,毫不避讳众人的视线。
“爱妃始终
未能得见归斯神医的面,落得一身伤必须自己亲手医治,可是拜景芙小姐所赐,怎么景芙小姐反而不认识我家爱妃了?”
“苏清璃?”
慕容景芙不可置信地打量她一身衣袍,这蛟绡纱一尺万金,竟如此奢侈地做了一件曳地的遮阳披风?还有一身的曳地锦绣华服,简直可媲美宫妃衣袍。
“这怎么可能?我记得苏清璃又黑又瘦,形销骨立……而且,那狐媚子的眼神,定定望着人,简直……”
不等她话说完,宇文恒便冷凉咳嗽。
清璃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对慕容景芙道,“为了我爱的男子,我每日提醒自己,叫自己变成能配得上他的女子,所以我努力吃饭,努力养伤,努力睡觉,每天悉心学习如何叫自己变得更美更好……景芙小姐,我,就是缎瑶夫人的女儿,被你派杀手刺杀过六次的六小姐,苏清璃。”
“你……你血口喷人!”慕容景芙尖利地怒嚷,“若非你勾引……”
宇文吉慨然一叹打断她的话,伸手握住清璃的手,“爱妃为为夫所做的一切,为夫会用一辈子的疼宠回报。”说着,他让出位子,到了清璃身边坐,“景芙,你也坐吧,我们一起吃。”
慕容景芙看他,又看清璃,眼神狐疑不定,视线又落在宇文恒脸上,见他一脸沉静,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四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在椅子上坐下,却如坐针毡。于是忙拿筷子,先给宇文恒夹了一个小笼包。
“恒,你多吃点……”
宇文吉侧首叫了护卫来,“去,依照爱妃刚才的吩咐,弄一条红锦条幅,用金漆写上,‘宇文吉爱苏清璃’,免得京城里再有九弟的暗恋者,不知轻重地拿爱妃当仇敌。”
“是,殿下!”护卫转身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