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芙已被乞颜族的敖烈王子认定是凤命之女,杀是杀不得,娶也不能娶,归斯说得也在理,慕容景芙派人搜丞相府,已然触了苏世云的底线,合该死罪。
苏世云看似并不待见清璃,十年甚至不曾看过一眼,苏老夫人为保清璃一命清修十年,苏世云又怎会毁掉母亲的一番心血?!
慕容严进谏清璃和亲,宇文吉于这时执意与清璃订婚,且在众人面前誓言永不纳妃,只怕苏世云在心里已偏向宇文吉。
宇文吉为清璃画那副画像,他并非不明白,宇文吉是要借那锦囊,加剧慕容家与丞相府的矛盾,彻底瓦解支持大哥的力量。
归斯注意到他眼底露了杀气,有恃无恐地笑了笑。
“殿下,您何至于为了苏清璃乱了心思?她已是三皇子的人,就算死了,她墓碑上刻得也会是三皇子宇文吉之妃苏氏,不是苏清璃,也和您没有半点瓜葛。你委实不必太在意这么一位罪人之后。”
三皇子宇文吉之妃苏氏?宇文恒只觉得心要滴出血来。
“归斯,你今日话太多!回宫去,对母妃和父皇说,我内伤严重,需要歇养。”
“可是,慕容景芙那孩子的事……”
“我自会给父皇一个交代,绝不会让他为难。”
在回丞相府的路上,清璃特别去了一趟京城最大的百草堂,进门就点名见主事的李掌柜,问他买祛疤的药膏。
李掌柜一派和气富态,见她笼着披风,清雅如仙,帽下容颜绝代,衣袍之地华贵,伺候地格外小心。而且,他是认识鹿骁的。
“小姐且放心,我这百草堂的大老板是三皇子宇文吉,一应药草都是最好的足以媲美宫中御药房……”他看了眼神情冰冷的鹿骁,温声试探,“不知小姐贵姓?!”
清璃搁下手上拿着的药瓶,客气道,“让掌柜见笑,清璃
家父是苏世云,于家中排行老六,平日不曾出门,所以……来时一个人转迷路了,找了两个时辰才寻来这里,多亏了家父的护卫寻到了清璃,否则,怕是连家门都不知在哪儿了。”
“原来是三皇子妃娘娘!奴才失礼!”李掌柜忙起身朝她拜下去。坊间传言说她丑得无法见人,没想到,竟是美得惊魂动魄。
清璃忙示意鹿骁把他扶起来,她拉起袍袖叫掌柜看。
“我这伤深重,本想叫归斯神医给瞧瞧,你大概也听说了近日的事。我这样的人,怕是见不到归斯神医的!那一日三殿下订婚时吻我这伤疤,说不介意,可我心里如何也过意不去,掌柜能不能帮我找点祛疤的药膏?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李掌柜这就忙碌着寻找合适的药膏,最后找到三种,给她放在精致的锦盒里。
鹿骁却不明白清璃到底要折腾什么。
百草堂虽然有名,也是三皇子手底下的,药膏却到底不如宫里的。
进了丞相府,宇文吉一袭月白暗纹锦袍,正在清逸阁前的廊下与苏世云对弈。
而冯雷等人则列了两队正在院子里罚跪,鹿骁这才明白,清璃买药,不过是为“有迹可循”。
“你去歇息吧!”清璃看出他早已经不耐烦,“以后,清璃也不会再给鹿将军添麻烦了!”
鹿骁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什么,俯首行了礼,沿着院子外围的抄手游廊快步退下。
清璃穿过满院子跪着的人,这才到了清逸阁的廊下……
苏世云震怒叹了口气,当着宇文吉的面,却又不好苛责。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三皇子已经等了你两个时辰……”
宇文吉抬手朝着他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发作,“小事,岳父何需动怒!”随即,他把手上的棋子放下,见清璃笼着宽大的披风连衣帽俯首跪下行礼,伸手便
托住她圆润的下巴,四目相对,他只觉眼前似绽开了一朵冰雪莲花,视线落在她眉心的宝石花钿上,温静如水地笑了笑。
“这是本皇子送给爱妃的花钿,头钗和衣袍!”
“是!”
“果然很适合爱妃!”
清璃浅扬唇角,“殿下谬赞!”
“爱妃快免礼吧!”
“谢殿下!”清璃起身,忙把手上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旁圆几上的茶壶,给他和苏世云填了茶盅。“殿下不曾出过门,本想出去散散心,不成想,竟迷路了……”
宇文吉伸手拿起小盒子看了看,打开,发现里面三个小白玉瓶,都贴着“百草堂祛疤灵膏”的字样,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注意到苏世云在桌案对面始终盯着自己的动静,便迅速扣好盒子,朝清璃伸手。
“丞相府连药也不给爱妃用,难为爱妃去百草堂买药!爱妃身上有银子吗?”
“典当了大人们送得礼物,换了不少银子。”
“以后别典当东西了。”宇文吉这就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给她塞在袖中,“这一千两,你拿去花,不够再要。”
苏世云似被打了脸,汗颜地起身俯首道,“使不得,殿下,臣会给小女银子花的。”
“这么多年,她连件蔽体的衣服,丞相都没给过,还是别给丞相添麻烦了。爱妃既是本皇子的人,还是花本皇子的钱好些,本皇子也不希望大夫人大小姐她们为丞相的三两银子再为难爱妃。”
如此演戏,当真是情深意切呀!不知他们凭这盘棋,达成了什么盟约。
清璃便把手搁在宇文吉的掌心里,在他身边的圆凳上坐下。“李掌柜告诉我,百草堂是殿下的店铺,以后我拿药,直接去可好?”
“当然,自家的东西随便用。”宇文吉从她手中抽手,直接环住她的肩。
清璃不敢揣度冯雷等人已经被罚跪了多久,那样不
平的白玉石板,寻常人跪一时半刻也是受不住的。
她轻挽住宇文吉的手臂,柔声道,“殿下饶了冯雷大哥吧!清璃已知错。冯雷大哥平日保护清璃格外严谨,也不曾出过什么差错……今日是我一人之错!”
“你还替他们讲话?一群废物!连个人都保护不了,还叫人闯进搜了屋子,留他们何用?”宇文吉朝着院子里冷声几句,又斥道,“没听到皇子妃为你们求情么?滚回府去!”
冯雷忙带着众人退出丞相府的大门。
苏世云挑眉,脸上讪讪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昨晚为这事儿,臣去求皇上,岂料宸妃说慕容景芙已经有了九皇子的骨肉,罚不得。”
“这事儿本皇子也听说了,听说四位御医探脉,都是喜脉,想必假不了。慕容景芙早些时日,就常宿在九弟府上。”宇文吉和缓了神情,握住清璃的肩,“不过,爱妃所受的委屈,本皇子定叫慕容家一一偿还。”
“殿下过激了,倒是该恭喜殿下,多了一位小侄儿。”清璃不动声色地莞尔。
宇文吉不愿生半分贪恋,却只觉得掌中的柔软要融化了心,他视线盯在她倾世如莲的鹅蛋脸上,瞳仁深幽微黯,呼吸也有些不畅。“待咱们成婚,子嗣也会有的。”
清璃只是艰涩扬着唇角。明明是他挑惹的事儿,偏偏像个受害者,明明薄情寡义,非要演得如此情深义厚,明明阴险毒辣,非要装得如此忠诚痴心,他演得上瘾,她却快吐了。和他生孩子,下辈子也不可能。
“下次爱妃若要出去玩,本皇子陪你!”
“好。”清璃点头,却猜不透他这话是何意。
鹿骁抱着她从九皇子府邸飞出来,未曾落脚,直到了集市一处酒楼的房顶才落下,若是九皇子府邸没有他的人盯着,便不会有人知晓她与宇文恒见过。却,怕就怕,
他眼睛早就安排在了各处。
苏世云见两人相视而笑,识趣地站起身来,“清璃,陪殿下说说话,为父要去看一看佩恩的课业。”
“是!”
清璃起身,目送苏世云离开,便褪了披风搭在手臂上,见宇文吉伸手过来,帮她整理发簪,她脊背微僵,疏冷避开他的碰触,“殿下还是别演了!”
宇文吉却还是帮她整理好,才收回手,“爱妃这是怎么了?”
清璃想指责他一句“你心里明白”,但是,一旦这话说出口,便是承认自己收了宇文恒的那枚小锦囊。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正好,本皇子也累了,去你那里躺一会儿。”
清璃便僵持坐在棋桌旁,不肯走,也不肯留,一时间就烦闷起来。
宇文吉倒也没坚持去她房里,捻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敖烈在宫里,皇上少不了命皇子们陪同,到时,我带你去,得了皇族的赏识,你的地位自然更进一层。你可会对弈?”
“不会。”
“吹笛?”
“不会!”
“骑马?”
“不会!”
“射箭?”
“不会!”
宇文吉失笑,脸上仍是温雅的浅笑,望着她的眼睛,却毫不遮掩嘲讽。
“文不成,武不就,本皇子这是与一个废物订了婚?”
清璃挑眉,“殿下可以退婚,谁也没拦着殿下!倒是殿下发誓发得那么毒辣,什么不纳妃,不娶妾,断了自己的后路。”
宇文吉不怒反笑,好整以暇地看她板着的脸儿,生气都这般好看!出了门,可不就是祸害么!
“苏清璃,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人家苏雅媚可是会骑马射箭,且能倒挂在马背上,捞起一只羊!”
“莽夫之能罢了!”清璃不服气地道,“我还会给人看病呢!她会么?”
宇文吉挑眉,伸手就搁在她面前,“你且探一探,我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