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琮听着父皇教导,难免有些想法儿。
他态度也很简单。
就是,能教导好的官员就重用;教导不过来的,不说不用吧,也当是边缘化。
就像是这个岑闽舟,若是太过迂腐,干脆给他换个地儿就好了。
想到儿,他悄悄瞥了父皇一眼,心说,这样想保全自己的人,若是进了都察院,想必不会没事儿弹劾父皇。
景和帝不晓得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在腹诽他,跟那儿嗤笑这个儿子想法儿简单:“那要是这样做,你很快就会发现,整个朝堂中枢就要空出来了,边缘的位置怕是要挤满人咯!”
他嘲笑过后,严肃的看着想要反驳的儿子:“为皇帝者,最不能的就是过于追求理想和完美。朕要让你学会的乃用人之道,而非是用好人之道。”
姜瑜琮虚心说是,只是默默感叹,想要追求古代贤人向往的君臣和乐、同心同德、共铸盛世怕是有些难啊!
景和帝看着安静很多的儿子,笑了笑:“你不要看岑闽舟他在女子科举上,时常跟朕没事找事,实则他是内阁里最不坚持反对的人。
首辅言远、次辅古蕴程,甚至那些大学士、名儒、侍读等等,都要比他更坚持反对。
明面儿上的波浪不可怕,你要注意的是海底下的礁石、暗流。
琮儿,你告诉朕,朕缘何说他们父女同朝可为青史美谈?”
景和帝的话是一会儿一变,很是生硬的就转到问题上来了。
姜瑜琮想了想:“父皇是允诺他周全了。”
景和帝笑着点点头:“差强人意啊!”
姜瑜琮又想了想:“儿臣听说岑三辅的几个儿子人品学问尚可,只是能力不及其父,既无主政一方之能,亦无掌管一部之才,岑家要想延续岑三辅的荣光,怕是要看第三代了。
父皇,您承诺给他的不仅是周全,也是他岑家三代郎君成长空间啊。”
景和帝微笑着颔首:“从古至今多少名臣子孙落魄困顿,无有先祖在时之光彩。”
“父皇之苦心,想来岑三辅是清楚的。”
“朕不在乎他清楚不清楚,朕只看他配合不配合。”景和帝不以为然的哼了哼,“岑闽舟对待儿女的差别,明显到近乎天下皆知的地步,他的女儿若是在女子科举的首届就能榜上有名,得探花、进翰林、入内阁,那么就可以触动更多古板的反对者。”
“他们会想岑三辅必然是看到极大的利益才会妥协的,而这个利益,即使他们不清楚具体为何,也是要垂涎的?”姜瑜琮恍然。
景和帝脸上笑容终于明朗许多:“贪婪!越是固守陈规的人,就越是贪婪,因为贪婪所以守旧,因为守旧可以保证他们的固有利益不变。所以对付贪婪者,唯有让他们的贪婪蠢蠢欲动。”
所以,岑闽舟这标杆,他是立定了!
若是对方识趣,自然君臣相亲;若是不肯识趣,他不介意帮他识趣。
姜瑜琮听得若有所思,只是他还想继续细想时,他父皇打断了他的思绪。
“礼部和钦天监已经着手准备安排你的婚期,等到屿哥儿他们游学回来,差不多你们的亲事就要开始走程序了。”
景和帝提到二儿子的婚事,不免有些感慨。
当然,这份感慨在想到宫里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之后,就不见了。
“屿哥儿想设计官船……”姜瑜琮最近在六部轮转,工部的事儿也能管管,所以就让这个便宜表弟给盯上了。
闻言,景和帝气笑了:“这小子之前把朕的工匠们提溜的团团转也就算了,竟然没完了!你没答应吧?!”
姜瑜琮摇摇头:“主要是工匠们觉得屿哥儿催得紧,怕是不能按期制作出来……儿子觉着,既然是游学,就不要抄近路,毕竟水势无常,还是走陆路更妥当些。”
“你考量的很对!朕也不赞成他们从水路南下!”景和帝点点头,嘱咐他,“你这次的答复就很好,他小孩子家家胡闹,你们这些做兄长的还是要鉴别可行不可行的。”
姜瑜琮笑着点头。
“那小子终于出京闹腾去了!”想到近几个月都不用面对言官无理取闹的折子,景和帝感觉整个人儿都升华了。
至于屿哥儿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也不用太想就是了!
……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不要过于招摇,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晓得收敛,要学会暂避对方之锋芒。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你们这些小孩儿更不要逞强。”
距离盛苑几个游学启程的时间越近,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就越紧张,要不是还有长女婚事要管,他们真恨不能跟着同去。
游山玩水不游山玩水的不是关键,主要是能看着小闺女点儿。
前儿他们还听这丫头跟那俩傻小子大声密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好家伙,怎么着,这是说京都天地不够广阔,影响他们发挥了是伐!
要不是这丫头搬出“不能因言获罪”,他们肯定要好好儿和他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作为!
以前对于儿行千里母担忧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触。
虽说长子成长时期都在外面,可是长子是跟着外祖父母和大儒老师生活的,他们并不忧虑。
倒是眼前这个活蹦乱跳、淘气无畏的小女儿,让他俩挠头啊!
“好哒!好哒!我都记着呢!君子报仇,是年不晚,只要保证好有生力量,想要反击还不容易?!”盛苑乖乖听着双亲的叮嘱,很是体贴的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听着小女儿认真的注解补充,盛向浔和郑氏不知为何,却感觉好像更忧虑了!
“咳咳,你说的很对啊!”盛向浔在和妻子对视之后,勉强给小女儿的理解予以点赞,“当然,小孩子们年少气盛些可以理解,只是……你们若是可以更加冷静、更加稳妥,更加……”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小闺女眨巴着大眼睛,反问了他一句:“爹爹啊,您说的这些个‘更加怎样怎样’,是形容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