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极北之地,被世人遗忘的某个角落。
这里叫作锡那错,是一个偏僻宁静的地方,也是赫温克族代代生息之地。
戚白荟静静站在荒野之中,抬头看着眼前的拉穆湖,雪花从眼皮前落下,使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远方的山和近处的林子都被遮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阳光被灰蒙蒙的云层遮盖住了,透着一层微弱无力的光。
雪落冰凝,晶莹剔透,隐隐透着蓝色的结了冰的湖面像一颗镶嵌在这片茫茫雪原的宝石。
湖边某个地方堆着一个不太显眼的坟茔,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写着她阿爹和阿娘的名字。
那年渡口,他们惨遭杀害,后来彭朗的父亲带着族人将他们的尸骨偷了回来,埋在了他们的部落之中。
二十一年了,自已终于再次回到了这片熟悉的故土上,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儿时那段模糊的记忆中已经连爹娘的笑容都快忘记了。
不过……即便是笑容忘记了也没关系,这份血海深仇她不会忘记。
“小姐。”
身边传来彭朗低沉的声音。
戚白荟从错乱的回忆中清醒,摇了摇头:“我没事。”
从回来到现在,她没有流泪,没有悲伤,只是顺其自然的接下了赫温克族的族长之位。
这是族中传承,也是母亲留给她的责任。
彭朗静静陪在她身边,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是抬眼悄悄看了一下,发现似乎用不着,却没发现戚白荟眼中深藏的一抹坚定。
“回去吧。”
戚白荟淡淡开口,转身往村里走去。
族人们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正在高兴的准备着族长继承以及祭祀仪式,她该回去了。
村子就在前方,戚白荟的右脚才刚踏出去,忽然顿了顿,白影一晃,已经退到了两步之外。
叮!
一声轻响,戚白荟刚才站立的地方多出了一支羽箭,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扎入了数寸。
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又身手敏捷,只怕已经被伤到了。
只是伤到,但不会致命,戚白荟很敏锐的判断到了。
彭朗抽刀跨步,护到了她身前,眼睛眯起警戒的望着四周。
黑影连闪,他们四周忽然出现了十几个蒙面人,全都手持利刃,眼神如狼,恶狠狠的看着戚白荟。
戚白荟神色不变,还是站在那里,表情上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只是淡淡开口:“找我?”
蒙面人中有人说道:“白荟族长,我家老爷有请,想劳驾你随我们走一趟。”
戚白荟瞥了他一眼:“没兴趣。”
那人的眼睛露出一个冰冷的狞笑,手中刀尖往后指了指:“白荟族长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冷漠,不过……你对你族人的性命有兴趣么?”
戚白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子中央的空地上被押来了几十人,有老有小,一个个都被捆住了双手,推搡着集中在了一起。
“要挟我?”戚白荟的脸上还是很从容,仿佛这些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人再次狞笑:“不是要挟,是警告,我们知道白荟族长身手了得,你若乖乖束手就擒,他们就没事,但你若是执意不肯,那就莫要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人质被押到了一起,总数差不多有五十多人,而四周冒出来的蒙面人则密密麻麻的将村子围了个结结实实,粗略一数大致有两三百人。
赫温克族的族人保持着沉默,无人惊慌,无人哀求,只有愤怒,包括几个只有四五岁的孩童也都只是瞪着这些蒙面人。
戚白荟终于有了点反应,微微皱眉问道:“谁派你们来的?弥兜?螣勒?还是甸亚大汗?”
“这就不必深究了,到了地方自然见分晓。”那人侧身,单手一引,“白荟族长,我们这么多人前来邀请,想必你也无法拒绝吧?”
这么多蒙面人,以有心算无备,且看得出都是高手,这场面怎么看都是他们赢了。
可是戚白荟却微微歪头,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开口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过,你所以为的,只是你以为的。”
戚白荟的面前仿佛出现了林止陌的样子,俊朗英武,又总是带着一点不正经,就在那灰蒙蒙的天边龇着大牙对她笑。
“嗯?”那人怔了怔,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下一刻……
咻!
一道尖锐急促的破空声响起,人质身边距离最近的一个蒙面人毫无征兆的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子,那支箭势大力沉,在穿透他的脖子后力道不减,竟将他带得摔倒在地,就这么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箭支入土半尺有余,箭尾在他脖子上仍在急速颤动着。
同样是箭,但这支箭比蒙面人的箭要长了尺许,也更粗一些,箭支的力道当然也就更大,射程更长,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人的箭术很强。
一击毙命!
蒙面人们大吃一惊,刚要抬起武器防守,四周被冰雪覆盖的林子、山石、土沟以及草垛中突然飞出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丰收时节的蝗虫过境,又密又快,让人头皮发麻。
带头之人急声大呼:“挡!”
蒙面人反应很快,也都立刻防守起来,但是无效。
惨叫和闷哼声此起彼伏,那轮箭雨仿佛遮蔽了视线,当带头之人再次看清眼前场景时,人质们身边已经没几个活口了。
白茫茫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身影,和蒙面人们不一样,他们全身都是白色,手中都提着一张几乎与人同高的大弓。
他们手腕一翻,又是一轮羽箭上弦。
带头的蒙面人呆滞住了。
局面瞬间反转,是他没有想到的。
戚白荟看着他,淡淡说道:“你的主子没告诉你,赫温克人别的不会,箭术天下第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