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芳的声音尖锐,空旷的位置,她的脸像变形的猴子,直照在眼睛里。
见她过来,厉衍川几乎条件反射地把姜晚护在身后。
皱了眉。
“夏夫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没必要这么激动。”
“夏夫人。”林美芳喃喃重复,突兀笑了,“是,你娶了姜晚,却还叫我夏夫人,分明是没把她当妻子。你心里头,喜欢柔柔,对吗?”
“夏夫人慎言。”
厉衍川当即沉了面色!
他自是不喜有人当着姜晚的面提这些。
“我对夏柔是感激之情,她有需要我自然会相帮。但如今我已经结婚,过去的那些事,最好不要再提。”
许是因为在外头,林美芳刚刚的一顿操作导致大家的注意力都看了过来。
厉衍川现在的脸色更加不好。
姜晚抬起头,看见他侧脸阴沉,下颌线条都紧紧绷着,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
他的手落在她肩头,看护着她。
这一刻,姜晚即便被骂,心中却也觉得欣慰。
厉衍川心中也有她!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他护着姜晚,满身散发着不耐烦。
可没走几步,林美芳却跟了上来。
“站住!”
她动了气,径直叫住他。
“你们想去哪?”
林美芳很想动手动脚,想去拉扯住姜晚的。
可偏偏对上厉衍川横过来的一道目光,便只能硬生生收回手。
凄然道。
“是你太无情!还有姜晚,也是个绝情、六亲不认的东西!”
“那天,你明明说不认我。”姜晚忍了好久。
这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她忍下来,却不愿意再听那些恶毒的咒骂。
“我都是为了柔柔!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女儿,柔柔才是!我养大她二十多年,难道说换一个就能换一个吗?感情能换吗?姜晚,你身上明明留着我的血,却一点都不像我,你那么的不讲情面,对柔柔喜欢的男人下手,你们俩,还趁她身体虚弱的时候这么……”
“恩爱”两个字,林美芳最终没说出口。
她心里头气愤。
“还有厉衍川,柔柔是为了救你才落下的病根,又因为那场车祸病发,她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竟然能袖手旁观?而且,你为什么偏要和姜晚好!为什么!”
“你说什么?夏柔水深火热?她怎么就不好了,明明不是已经快治好么。”
“治好?”林美芳嘲讽地笑。
目光移到了姜晚身上,上下打量着她,“是你做的对吧?你告诉厉衍川,柔柔没事?说她都治好了?”
“我没……”
她没说。
提都不曾提过。
因为在姜晚心里,夏柔早已是路人。
从她冒充自己当厉衍川的救命恩人,装成小白花告诉所有人是自己污蔑的时候,她们之间的那点情分,就早都断掉了。
“只能是你!呵,姜晚,你和你那个养母一样,学了她那些狐媚子手段,尽会装模作样的勾引男人。”
“闭嘴!”
姜晚手被男人扣住。
她还未及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被厉衍川藏在身后。
他生了气。
难得一次的大动肝火,冷沉着面色,如冰霜一般。
“我敬你是姜晚的亲生母亲,对你百般尊重,夏夫人,别得寸进尺。”
声音不大,却冷寂。
哪怕隔着些距离,林美芳都全身紧绷起来。
她觉得害怕。
也不敢想,柔柔说厉衍川心里的人明明是她,却怎么会这样护着姜晚?
可……柔柔还没脱离危险!
林美芳强撑着对他吼。
“是你得寸进尺!厉衍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柔柔车祸至今已经抢救了三回,昨天医生告知我,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偏偏……你在她姓名垂危的时候,和夺走她一切的女人在一起!”
“你爱上了别人!厉衍川,你有没有心?”
空气静默了三秒。
姜晚愕然张开唇,听见厉衍川比他先一步问出口的话。
“什么?夏柔病危?夏夫人,你最好不是危言耸听!”
“我有她的治疗方案,昨天医生才跟我通过电话,要不是我身体不好,是一定要出国陪在她身边一起治疗的。可怜我的柔柔,一个人孤零零在那么远的地方,她的爸爸和哥哥都无情,为了事业为了工作,一个月去看望她一回……偏我又去不了。”
林美芳哭哭啼啼的,却是拿出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上面是医生发来夏柔每天治疗的进度、照片,用药记录。
最近的一张是早上发过来的视频,昏迷的夏柔,嘴里喃喃着几个字——
“厉衍川。”
“厉衍川,她在叫你啊!”
林美芳泣不成声。
而厉衍川盯着那个视频,一遍又一遍看过去,翻开前面的记录,确定了一万次夏柔的确没有治愈,甚至,都不曾脱离生命危险。
她们在欺骗他!
厉衍川转身,黑眸紧紧盯着姜晚,一瞬不瞬。
“不是,我不知情……我也以为她已经好了啊。”
姜晚被盯得发毛。
她想解释。
手却已经被男人松开。
两人快步离开商场,驱车一路离开。
厉衍川打电话去了那家医院求证,确定夏柔的确在治疗中,而后问明地址,让助理立刻订了机票。
“你等一等,这样突然过去,奶奶也还不知道,公司也一大堆事……厉衍川你冷静点。”
她蹙着眉,满脸焦急。
望见厉衍川冰冷的目光时,姜晚心里头莫名涌起一阵慌张无措。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就是清楚的知道。
如果这次放手让他走,可能……她就要失去他了。
“厉衍川,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如果知道,至少不会刻意瞒着你不是吗?我和夏柔是有过争执,但没必要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他看着被女人紧紧握住的手,俊脸上闪过一些复杂情绪。
而后盯紧了姜晚,不疾不徐地吐出几个字。
“谁知道呢。”
厉衍川掉头就走,只从空气中传来他冷沉的声音。
“你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姜晚听到了这句话。
她突然地停下了追出去的脚步。
清致的面庞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笑容彻底消失。
“是吗?厉衍川……原来你一直这样看我。”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内,姜晚在冷风中站了很久很久,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她终于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
自那以后。
与厉衍川的关系骤降。
快到年节的时候,姜晚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不但生她的气,连老太太也一并嫌恶,并且决绝的,不听任何人解释。
老太太追去了加国,说要带他回来。
于是姜晚一个人过了嫁给厉衍川后的第一个春节。
可惜的是,过了几天,老太太还是一个人出现在别墅,对她说了一声“抱歉”后,自此,连厉氏集团也不再看管,逐渐退居幕后。
而厉衍川,在春节假期结束后才终于回来。
风尘仆仆,俊脸却仍旧阴沉。
“厉衍川,我可以解释……”
“不用。”
这是姜晚记不清第几次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或者稍好一点,他愿意听她说完,最后给她一抹嘲讽的笑容。
笑她总是撒谎。
姜晚没有撒谎。
她唯一撒的谎,是在厉衍川每次回来,都将她压在床上,当成工具一般发泄欲望时说的“厉衍川,我不爱你了”。
怎么会不爱呢。
这是她从情窦初开到成熟,从懵懂到如今知世故后,都一心深爱的男人。
厉衍川有一点说她是对的。
她这人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哪怕是这样日日煎熬,有人闭了眼睛捂着耳朵不肯听她一句话的日子,她仍旧呆了三年。
第三年,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而厉衍川为了给已经痊愈的夏柔做检查,轻易调走了曹医生。
她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婚……
只是春去秋来。
很多年后,姜晚和女孩在院子里荡秋千,望见从外面进来一大一小两道相似的身躯,小的那只已经快十四岁,身高渐长,隐隐已有了帅哥的雏形。
而大的那人身形笔挺,四十了仍旧保持着极度自律,拥有让人羡慕的身材。
他径直朝她走过来,将手里的红豆酥放下,低头亲了亲她。
“厉太太,今年是我们结婚十年的纪念日。到今天,我仍旧爱你,深爱。”
姜晚没回答。
她脸有点红。
因为旁边的兄妹俩已经都受不了似的,同时转过身朝屋子里跑去……
好半晌,她才贴在男人耳边轻声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