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萃环这些日子有多恐惧。
她分明把药全涂到那些车厘子上了,长嬴却一点事没有。
眼看长嬴的肚子渐渐显怀,她趁长嬴睡下后去了趟合欢殿。
“奴婢的的确确把药涂上去了,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她她一点事没有!”
“糊涂!”郑绵顺手抄起一只茶盏就要往她脑门上砸。
“主子息怒!”身侧忍冬按住她手臂,低声道:“若是她脸上挂了彩,回去让纯婕妤发现了就不好了。”
郑绵咬了咬牙,用力把茶杯往桌上一砸。
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宫人。
“主子,大……大大喜!雪阳宫那位……听说早上腹痛不止,已经传了太医了!”
郑绵脸上喜色难掩,“谁诊脉?是不是宋太医?”
“不是……”
郑绵笑意一滞,“你什么意思?”
“是齐太医诊脉……”那报喜的宫人见郑绵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起来。
“齐太医……”
郑绵喃喃了一句,“他不是姜尚仪的好友么……姜尚仪是圣上的人,怎么会……”
宫人觑了一眼她的脸色,“这……齐太医之前一直为纯婕妤诊治,似乎是早就认识。”
郑绵脸色惨白,“去打听纯婕妤进宫前,是谁教她礼仪的。”
“是。”
雪阳宫南偏殿。
长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虚虚喘着气,齐太医在一旁叹息不止。
“娘娘病症太过凶险,臣只能尽力保住娘娘性命。”
长嬴微微扬起唇角,脸上又苍白了几分,“多谢齐太医了,姜尚仪当初向我举荐您,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太医垂眼,眼皮上的皱纹轻轻颤抖了一下,“臣忠于您,但更忠于圣上,姜尚仪与臣只是好友,臣位卑人轻,不能擅自做主为谁诊治。”
“这是自然。”长嬴用袖子盖住裸露的手臂,一字一顿道:“齐太医自然忠心为主,到时候向圣上禀报我的情况可得多劳您费心了。”
她使了个眼色,芍药往齐太医手里塞了个银子包,对方连连拒绝。
“娘娘,圣上知道了可了不得,臣……臣一定会为您尽力诊治……”
“齐太医,”长嬴双眸微眯,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之前也不止收了一次两次了。
“不止是我,昭阳殿的那位,合欢宫的两位,甚至还有落霞宫早就疯了的那位……齐太医应该知道对这种事,抓不着则罢了,抓着就是个死,难不成您要为了躲我这一个,把其余几个都顺带出来?”
之前受过的“恩惠”叫长嬴一五一十地道出来,齐太医有些恼羞成怒。
她不过是被他监视的,他背后可是圣上,只要他说一句“错话”,她就不得不死。
圣上再怎么需要长家,也不至于任由这女人上蹿下跳的。
可他又的的确确收了人家的银子,圣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千不该万不该叫长嬴知道,甚至以此被她威胁。
这话直接说给圣上听,他项上人头可就是真的不保了。
前朝后宫能有几个清清白白的人,圣上从小浸淫在后宫朝堂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女人居然敢用这种事威胁自己,当真蠢钝至极!
“娘娘,您肚子里可揣着孩子呢,”齐太医索性威胁她一把,“若是思虑过重,心情郁闷,肝气郁结,到时孩子生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长嬴也不怕他威胁,她右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左手从枕边拿起一个护身符。
“孩子应不应该保住,齐太医难道不该比我更清楚吗?若是这孩子有了闪失,想必齐太医也难辞其咎。”
“你!”
长嬴紧跟着道:“您可得掂量好了,这孩子该是您负责的,还是合欢殿的……”
齐太医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怎么那么贪财,收了人家的钱,现在想甩都甩不掉。
太医贪财物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要不是这个女人有了孩子,圣上现在又喜欢她喜欢得紧,他往常可不吃这一套。
一个普通嫔妃的孩子,落在他手里,是死是活,甚至他生身母亲死活,都是他说了算。
但一个宠妃的孩子,他就不得不确保她的安全了,一旦有了闪失,加上之前的事,圣上要真想追查起来,可不光是掉个脑袋了。
但是宠妃能受宠多久,也是看圣上心情,等长嬴失了势,可有她哭的。
齐太医擦擦额上的汗珠,“臣自然尽心竭力。”
寂静的外院被一声尖锐通报划破,“圣上驾到——”
齐太医已经跪下了,长嬴扶着腰慢吞吞地要起来,越慈已经进屋了。
一见长嬴,双手按住她不让她起身。
“身子如何了?”越慈焦急问道,“都是朕不好,不常来看你,叫人得了空子。”
“陛下,”长嬴靠在他肩上,“妾无碍。”
混着桂花香的惑心香又来了,越慈不自禁埋进她发间轻嗅,桂花味更浓了些。
“陛下,齐太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陛下呢。”
齐太医手指颤了颤,“是是是……臣……刚才为娘娘把脉,应是个男胎。”
越慈眼中微微诧异,“这么快?”
“是……臣不敢完全确定,但十有八九是男胎。”齐太医的头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
“是么……”越慈微微垂眼,长嬴身上的香气搅得他心神烦乱,好半晌他说不出话,“你……”
齐太医袖子底下的手紧张地攥紧,“臣在。”
“此事要保密,不得对外人提起,明白吗?”
“是……”齐太医也有些意外,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圣上虽不懂医术,但多少也该有些怀疑,怎么就让他保密了。
长嬴皱了皱眉,“陛下,难道妾有了皇子,您不高兴?”
越慈攥住她的手:“怎么会?不管你怀了男孩还是女孩,朕都高兴,高兴得很。”
“那陛下怎么不见笑模样?还要保密,妾难道给您丢脸了?”她撒着娇在他胸前蹭了蹭,齐太医赶紧又低下头。
这纯娘娘跟陛下黏腻真是不分时候,偏偏圣上就喜欢这样。
“朕是太高兴了,”越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朕今天留下陪你。还有,齐太医。”
“臣在!”
“你去查查她用的药,吃的东西,有没有问题,朕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
长嬴却撒娇道:“妾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妾只是没睡好罢了。”
“诶,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朕已经痛失两个还未出世的皇子,不能让你和腹中孩儿出事。”
齐太医心想,这婆娘可比你精着呢。
长嬴没再说话了,她看了眼正检验的齐太医,“齐太医验得怎么样了?”
对方手里一滑,手中的车厘子滑落在地毯上,越慈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怎么回事,连个车厘子都拿不好。”
“朕让你验药,验她平时用的饭,你验它做什么?这水果都是每日新送来的……”
越慈话说到一半,就见齐太医脸色一变。
“陛下,这车厘子表面涂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