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医鼻尖泛了潮,他犹豫片刻还是抓过银子揣进袖里暗袋。
沉默须臾才道:“长才人气血两亏,又受了风,可以服用八珍汤治疗时日,再观后效。”
长嬴点点头,眼尾含笑:“那便劳烦齐太医了。”
齐太医在纸上唰唰写下一张药方,“微臣在这汤里又添了几味药,更能适应才人的体虚,请才人以后尽量避免晚间吹风,注意添衣保暖,这样才好得快。”
齐太医走后,皇后的人就来请长嬴到椒房殿一叙。
长嬴知道这又是为了替方修仪说话的事。
想来方修仪已经两月未承宠,就连尹笑笑和钟宝林还侍寝过一两次,楚宝林和方修仪的宫里半点动静也没有。
长嬴还去看望过她们两个。
楚宝林见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靠着帐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方修仪索性不愿意见她。
长嬴知道她的脾气,是极不情愿靠着她一个小小才人复宠的,更何况她从前也不算受宠。
长嬴不对越慈提起方修仪,只是时机未到,她知道皇后这回是心急了。
其实长嬴是懂得用分散宠爱来固宠的。
更何况她仍记得长之荣的喜新厌旧和薄情寡义,她自然更不会相信越慈对她能有几分真意。
除了强者对弱者的保护欲,高位男子对孱弱美人的恋爱,就只剩下惑心的余香。
长嬴不是西施,她也不想变成西施一样的身不由己。要想稳固地位就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最近妾的小厨房新来的婢女研制了几分稀罕糕点,妾就让她多做了几份给皇后娘娘尝尝。”
皇后垂眸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点心,淡淡道:“长才人有心了。本宫这也有上好的茶叶,妹妹也品品看。”
说话间帘后隐约响起孩童嬉笑的声音。
“又输了!再来一盘!”
“诶,小爷累了,改天改天。”
“不行!再重来!我下一把肯定能赢!”
“切,你以为重来就能下得过我?女孩子家下棋学学样子就好了,那么厉害有什么用?又不带兵打仗。”
“谁说不带兵就不能下棋?”
“这你就不懂了,棋盘如战场,不管是象棋围棋,都像两个人打架一样,要讲究谋略的。你这么笨,就算再过二十年也学不会!”
“你胡说!我可打你了!”
“诶呦!嘶……你还真打啊!小爷我可好男不跟女斗!”
“少装模作样,再吃我一拳!”
窸窸窣窣和噼里啪啦的摔打声随之而来,长嬴听得心里暗笑。
想必这男孩子就是大皇子了,另一位应该是二公主。
听说宫里有两位公主,大公主生母是苏惠妃,身份尊贵,知书达理;至于二公主性子火烈,常与大皇子一处玩闹,关于她的出身,却众说纷纭。
最不堪的说法,长嬴都已经听过了。
他们中有些人,说是二公主是圣上在外面眠花卧柳,跟一个不知名的放浪女人生的。
皇太后为了不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这才接回宫里,但为了保全皇帝清誉,不让生母进宫,也不准她们母女相认。
先不说传闻几分真,一个没娘看顾的小孩子,其在民间地位尚要受损,更何况是在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皇宫里面。
可她却能跟大皇子玩得这么自在。
没有亲娘做后台撑腰,更无父皇宠爱,这位公主自己需得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才能镇得住下人,和那个众星捧月的皇子分庭抗礼。
皇后看了眼长嬴,和蔼笑道:“小孩子就是活泼,本宫已经记不清当年是怎么和圣上在这皇宫里玩闹了。
“从前只觉得皇宫太小,不够我们玩的,现在觉得太大太空旷,反倒寂寞了。”
她尝了一口点心,“这点心的确好吃,不过稍放一段时间,口感就不大好,到底新鲜热乎的更让人回味无穷。”
长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笑了笑。
“到底是琴容学艺不精,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好的点心即便稍放久些,也能让人回味无穷。再者,多新鲜的点心,吃得太多也有腻味的时候,这个道理,妾还是懂的。”
言外之意皇后娘娘您就算年纪大了也是风韵犹存,我这样的新鲜角色,待的时日久了,圣上再看也会腻的,我肯定是愿意把新人推过去,大家都好过。
皇后满意点点头,“是啊,最近泽蓉的身子又变差了,本宫还真有点担心,但最近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她没个人看望,本宫心里也总是挂念。”
“娘娘放心,方修仪吉人有天相,什么病啊灾的,皇宫里龙气最旺,还怕治不好吗?只是雪阳宫离巍宁宫确实远了些,圣上走动过来也不算方便。嗐,这也无妨,雪阳宫种了大片的梅花,到时候圣上去赏梅,方修仪让这龙气一沾不就好了?”
皇后确认了长嬴的忠心,就不用兜圈子了,转而聊起了别的。
“在宫里有个皇嗣傍身还是有必要的,就说这椿儿,虽说我膝下养着她,不比皇子能有望继承大统,可有一个公主总比没有的好。你说是吧?”
皇后就差点问长嬴愿不愿意过继二公主了。
话音刚落,帘子后冲出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女孩,手里抓着一个玉石似的东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母后母后,您看我找到了什么?”
皇后看向她,温声道:“椿儿,快见过长才人呐。”
小姑娘生得一双鹿眼,水盈灵动,柔和的眉眼里藏着几分谨慎小心,她盈盈一拜。
“见过长才人。”
长嬴瞧着越椿,问道:“二公主今年多大了?”
越椿皱皱眉,她显然很不喜欢被这样问年纪,淡淡道:“七岁。”
长嬴僵硬地笑着点点头,接皇后的话她游刃有余,但她不是很擅长应付小孩子。
她不禁想起越慈今年不过二十有五,七年前先帝驾崩,而他才刚刚登基,正忙着清缴异党。
长之荣当时还没出去打仗,留在隶京镇守,因为每天都要去皇宫找皇帝汇报,风雨无阻,为此天天抱怨,便知越慈当时为了稳固地位有多心焦。
连政务都处理不完的暴躁少帝,从东宫册封的嫔妃还只有皇后,德妃和惠妃而已,就连丽妃都是六年前才被他带进宫的,他哪有时间去寻花问柳。
何况越慈那么注重养生的一个人,平时没事就看太医,生怕自己英年早逝让别人捡了便宜,或者皇太后趁机称帝,是不大可能去烟花之地的。
想到这长嬴的嘴角又不禁勾起来。
“长才人在笑什么?”二公主越椿蹙起眉,显然以为长嬴的笑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