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去吧。裴儿到底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就当是她死了,今天想哭便哭,明日起就不要再提及此人。”
“是……多谢娘娘……”
安德海刚退下,越椿就来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
“椿儿来了,快坐。”
越椿坐下后,长嬴问道:“你在这住得还惯吗?”
“还算习惯,虽然比不得皇后宫中富丽堂皇,但也算宽敞。”
“那就好,那就好……”长嬴尴尬笑笑,“嗯……你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已经做好了,请母妃过目。”
长嬴接过她的功课一看,上面写得是洛神赋,都是潇洒行书,笔锋苍劲有力,不像是个七岁的孩子写得。
“你的书法很好,是哪位太傅教的?”
“张太傅,他的书法是所有老师中最好的,也是最年轻的。”越椿提及张太傅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这样……看来你很喜欢张太傅教你?”
越椿重重点头,长嬴道:“椿儿这么喜欢他,他一定教课教得很好,改天我会给太傅送些礼物过去。”
越椿淡淡道:“太傅不喜欢别人给他送礼,之前皇后娘娘想给他一尊金身玉面佛做寿礼,他都回绝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他都不给,更不要说母妃。”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连带着张太傅一起驳了长嬴的面子,长嬴却也不恼,仍旧笑眯眯的。
坐了一会,越椿告辞,芍药看她走远了,凑上近前问道:
“娘娘难道不觉得……公主态度……怪怪的?”
芍药的语气犹犹豫豫,有所顾忌。
长嬴怎么会看不出来,越椿那日打翻茶杯,越慈曾说越椿是故意的。
但她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自己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怨恨自己?
“那孩子还小,她原本常去皇后宫里同大皇子玩闹,而我现在连妃位都还不到,她不喜欢这里也正常。”
“可是她并不算皇后名下的孩子,只是和大皇子常在一处,皇后又常常邀请她过去玩而已,终究是没有母妃的孩子,以她的出身,娘娘肯过继她已经是她的福分。”
长嬴皱了皱眉,“芍药,何时你也会这样说话?无论你们听到什么,我不想听见有景和宫的人议论公主出身,如果连你们都不尊重她,那个孩子如何能在这里安心住下?”
芍药喏喏道:“是,娘娘。”
甘棠接话道:“娘娘,奴婢知道这话不该是奴婢讲,但宫里虽然皇嗣稀薄,但以后总会有人怀孕,娘娘眼下位分不算低,到时再找机会过继更小的孩子放在膝下养着,不是更好吗?
“更重要的是……娘娘难道不想过继一个皇子?哪怕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以后……也总会有的,若是公主,就不能……不能……”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长嬴微微一笑,“本宫自有考量。椿儿虽然是个女孩,但不比男孩差,李福瑞。”
“奴婢在。”
“明天去广延殿找个师傅教她学武,要女师傅。”
李福瑞办事利索稳重,话不多,比起安德海,要更忠厚踏实,长嬴很信任他。
“是,娘娘。”
长嬴知道自己不会诞下孩子,几次怀孕都是她偷偷用药伪造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越慈对她心有愧疚。
越椿虽然与大皇子厮混得品行不算好,但年纪尚小,若是正确引导还能加以改正。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越椿对自己如此敌视。
要想知道越椿的态度,她必须先去华章殿找张太傅聊聊。
隔日,长嬴带上一份礼物,去华章殿拜访张太傅。
华章殿伺候的宫人都是伺候来上课的皇子公主,最会察言观色,讨皇子公主们欢喜,不管哪一个长大以后,都是金枝玉叶,一句话就能要他们小命的人。
现在不讨好,那还等什么时候。
一见是纯充仪,孙管事马上就认出来这是越慈身边的宠妃,十分热情地迎上来接待。
“娘娘您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呀?”
“张太傅在吗?”
“回禀娘娘,张太傅每天都在华章殿处理公务,很认真负责,公主们都很喜欢他,就连大皇子都对他心服口服啊。”
长嬴微微颔首,能让大皇子那样顽劣的孩子心服口服的,的确不简单。“那他可有空?我想拜访太傅,顺便问问二公主的课业。”
孙管事一看她身后宫人手中的礼物,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娘娘请坐,我这就找他来。”
“那就劳烦了。”
“不敢不敢。小栗子,快点给娘娘上最好的凤阳茶!”
孙管事下去后,很快一个身着官服的年青男子出来,对长嬴躬身施礼,“微臣给娘娘请安。”
“张太傅快请坐。”
等男子坐下,长嬴才看清他的容貌,不禁微微愣怔。
张太傅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一张的清癯脸,眼睛偏圆,多了些柔和,少了几分凌厉,很难看出来是能拒绝皇后送礼的人。
但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很像尹郎。
她不知道张太傅叫什么,但从年纪和长相可以看出来,他就是张龄尹。
长嬴定了定神,对方显然也认出她来,下意识脱口而出:“裕儿……”
“裕儿”是长嬴的乳名,连越慈都不曾知道的,被张龄尹这样堂而皇之地喊出来,在皇宫里实在可怖。
周围还有许多驻立的宫人,长嬴背后沁出冷汗:“张太傅说什么?椿儿吗?诶呀,本宫正想说,椿儿说她的字是跟张太傅学的,本宫看她写得很好,实在欣慰。这些礼物是慰劳张太傅的,还望太傅日后多多看顾她,她年纪还小,许多事情需要太傅多多照顾才是。”
张龄尹显然已经傻了一半,他喃喃道:“啊?是……是,二公主啊,她学得很用功,还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心教导公主,无所保留,不会让娘娘失望。”
话音未落,长嬴就迅速站起身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张太傅留步吧,本宫先回了。”
说罢她匆匆告别,张龄尹也忘了拒绝她的礼物,呆呆站在原地看了那礼盒半晌,最后还是拆开,里面是青玉制的笔和砚。
他叹了口气,望向长嬴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哀伤。
回宫路上,甘棠惊叹不已。
“娘娘,张太傅可真年轻啊。这么年轻就是太傅,以后可还了得?”
长嬴没说话,芍药知道张龄尹的事,怕给长嬴惹出麻烦,白了甘棠一眼,“外男的事,少说。”
甘棠“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长嬴只觉得脑子像炸了鞭炮一样,张龄尹是她儿时认识的玩伴,曾经是荆州刺史的儿子,后来刺史被调回京中任职,两年后家宅走水,父母双亡,张龄尹那时还未考取功名,只能依靠亲戚帮衬,长嬴十四岁时就和他断了联系。
想不到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男子不少都是后长个,龄尹当年也是和她差不多高,如今竟也是个翩翩君子了。
想必也有不少姑娘对他倾心……
长嬴如今不看重男女情爱,更何况自己是宫妃,更要与他避嫌,否则以越慈的性子,两个人不仅要招致杀身之祸,临死前也必定遭受百般折磨,甚至连累九族,这是长嬴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芍药看出她的忧虑,主动开口道:“娘娘,以后给张太傅送礼,还是奴婢和李福瑞去办吧。”
“也好……本宫今日也只是好奇椿儿口中的张太傅究竟是什么样子而已。”
刚到景和宫,就见安德海急匆匆迎上来,气喘吁吁道:“娘娘!殷妃娘娘在昭阳殿摆宴,请了您和几位娘娘一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