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收回握住萧重渊的手,目光变得幽深。
她一字一句:“你回西楚时,能不能把孟先生也带走?”
萧重渊问:“你这是……?”
白明微解释:“我这是,准备保住孟先生的性命,留住我将来逆风翻盘的王牌。”
“倘若孟先生随我一同回京,就算元贞帝表面上念及他的功绩留他一命,可太子刘昱不会放过他。”
“他只有在你那里,才是安全的。将来若是元贞帝对我下手,我若举了反旗,也得师出有名。”
“没有什么比储君卖/国更好的理由,所以在没有完全胜算的时候,我不会贸然打出孟先生这张牌。”
萧重渊郑重应下:“我带他回去,护他周全。”
白明微目光倏然锐利,适才那眉目柔情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她冷冷道:
“元贞帝为君不正,倘若不是他刚愎自用,昏庸无能,只是一个孟先生,便能将太子拉下马。”
“但就算证据确凿,太子叛/国害人之心昭然若揭,我也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必中。”
“为今之计,我能做的,就是厚积薄发。等对方以为我打出王牌,并用王牌反击我之后,我才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此才能反手乾坤!”
萧重渊道:“我明白你的打算,孟先生交给我,你放心便是。但你也不怕我利用孟先生,为西楚谋利?”
白明微轻轻笑了起来:“你我
都不愿意起战火,既然不能用孟先生来挑起争端,孟先生对你有什么用呢?”
萧重渊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不过一句玩笑罢了,又怎会真的那样做。
他既然知晓小姑娘的打算,必定会拼尽全力,保住孟子昂的命,直到孟子昂能够等到复仇的时机。
这时,白明微继续开口:“此行必定必定危险,再等等,药方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你亲自带着药方回去。”
“救西楚皇帝,稳住西楚的局势。只要应对及时,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且安心养病。”
萧重渊微微垂首,露出担忧心疼的神色:“我更希望,留在你的身边,我知道你不容易,至少我能帮你做些事。”
那眼神,犹如一名操心劳力的父亲。
虽然已经为子女倾尽一切,却依旧觉得自己有许多不足。
想给予更多,甚至不惜把自己掏空,喂养子女。
白明微笑了:“我一个白明微,如何能与西楚万千百姓比重,如何能与西楚江山社稷比重?”
“重渊,我们的身份早已注定了,家国天下永远摆在第一位。我不要一个为我与天下为敌的男子,我要一个能扛起家国重任的大丈夫。”
“我不会因为你的离去,便减少我对你的这份心意,但我绝对会因为你的留下,对你感到失望。”
“我们的结局,需要安稳的世道来成全,你若护这天下太
平,便是在为我们的将来搭桥铺路。”
萧重渊握住白明微的手,举起来轻轻凑到嘴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白明微面不改色地抽出手:“别胡说。”
萧重渊适时又开起了玩笑:“我并未胡说,而是在对你的话表示同意和肯定,并且都依你。”
白明微无奈摇摇头:“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无赖。”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也就在这时,沅镇来人了:“大将军!九殿下有令!”
白明微拍了拍萧重渊的手背,而后起身离开。
外边,她问:“可是出事了?”
报信的护卫忙不迭点头:“高昌县的流民安置据点疑似爆发疫病,九殿下已经随何县令前往高昌县查明情况。”
“属下已通知白参事立即调动驻军前往高昌县控制情况,相信事情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白明微闻言,面色沉静:“你去回信殿下,药材运送这边,交给本将军去安排,保证明晚黄昏前将药材运到目的地。”
护卫连声应下:“是,大将军。”
待护卫走后,白明微见了白璟一面,请求他代为照顾萧重渊,便匆匆去见张敬坤。
张敬坤看到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又来做甚?最好不要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惭,胡说八道,本官的命也是命,可别被你气出好歹。”
白明微镇定从容地开口:“大人,高昌县的流民据点
出事了,末将需要去接应运送药材的船只队伍,历城这边,烦请大人多费心。”
张敬坤一声冷笑:“你这说话倒是有几分准头,不愧是东极真人座下弟子,你干脆去占卜算卦得了。”
白明微没有言语。
张敬坤话锋一转,随即开口:“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别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你们应对疫病的措施没有纰漏。”
“你也知道,疫毒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根本防不胜防,说不定一阵风就把毒吹到了高昌。”
“依本官看,要是你随行护卫坟冢被盗的文书已经发出,后面的事情你也容易自圆其说。”
白明微躬身:“多谢大人提点。”
张敬坤这是建议她,要找出疫病发生的真正原因,而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虽然这些道理她早已明白,但是张敬坤的善意,她心怀感激。
张敬坤挥蚊子一样摆摆手:“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白明微拱手:“末将告退。”
张敬坤把手中的公文丢下,陷入了沉思。
长随捧着茶进来,见自家主子发呆,忍不住问:“大人,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张敬坤挑唇:“平安,你说妒字怎么写?”
长随笑嘻嘻地道:“妒字从女,所以……”
张敬坤却说:“妒,是人性。倘若没有嫉妒,兴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比如说老白相的结局,又比
如说现今面临的问题。
这何尝不是有着嫉妒的原因在里边?
要是陛下不嫉妒老白相的才能,秦丰业就上不了位。
倘若无人嫉妒白明微的实干,就不会屡次为难。
妒从心起,利益纠葛只不过是如影随形的另一种毒药。
长随也听不大懂,还以为主子对人生又有了新的感悟,他连忙拍马:“主子真知灼见,小的佩服。”
张敬坤叹了一声:“有时候,你的脑子和榆木一样。”
长随笑着回应:“大人说得对,有时候小的头的确有些铁。”
张敬坤瞪了他一眼:“谁说你这个了?”
长随连忙扯开话题:“大人,属下觉得您对白明微越来越好了,可是对她有了改观?”
张敬坤连忙否认:“一个小黄毛丫头,还能让本官另眼相待?”
长随垂头,看破不说破。
这时,张敬坤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说:“本官有几件事吩咐你去办。”
说完低声交代了任务。
长随震惊不已:“大人,您何必蹚这趟浑水?”
张敬坤一双精明的眼眸有思绪划过:“因为,有的人吃相太难看了,有悖国法。”
长随一知半解,但却不敢耽搁,立即去办事。
张敬坤端起茶盏,遮住了眼底讳莫的神情。
片刻后,他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白明微,本官要看你如何逆风翻盘,可别叫本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