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白明微与俞皎同时转身。
二人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刘昱笑着看向俞皎,声音最是温和不过:“表姑姑也在。”
俞皎没有言语,她微微欠身,权当回应。
刘昱也不在乎,他把目光放到白明微身上:“不知大将军可有时间与本宫手谈一局?”
白明微不想和刘昱有太多的牵扯,当即便拒绝了:“多谢殿下厚爱,末将并不擅长手谈。”
“这是命令。”刘昱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明微,语气虽然平和,却不容拒绝。
刘昱如此,白明微是无法拒绝了。
这便是权威。
她适才刚惩治了秦桑蔓,若是此时违抗太子的命令,只会给元贞帝他们借口处置她。
于是,她拱手:“既是命令,末将不敢违抗。”
刘昱唇边噙其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将军,请。”
白明微落后一步,跟在刘昱的身后。
两人一同来到临湖的一处石桌坐下。
俞皎因为不放心白明微,也跟着过来。
但她没有靠太近,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让人觉得打扰。
桌上早已摆好棋盘,却是象棋。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刘昱一撩衣摆坐下,抬眸看向白明微:“大将军,
请坐。”
白明微施施然坐下:“不曾想,殿下喜欢象棋。”
刘昱的目光,落到面前的棋盘上:“帅,车、马、炮、相、仕,兵,各司其职,各有作用,本宫就喜欢这种分工明确的棋子。”
他执的是红棋,自然是这样的称谓。
而白明微执的是绿棋,用的是将、士、象、车、马、炮、卒。
闻言,白明微假装没有听懂。
她恭敬说道:“殿下,您先请。”
刘昱落下一子。
出人意料的是,自从他开始下棋后,便未曾与白明微搭话。
白明微本想应付,看到刘昱这副模样,她也只能动真格。
双方棋子厮杀,一度不分上下。
最后,白明微胜了一子。
此时此刻,夕阳已挂在西边的天际,眼看就要沉下去。
金色的光洒在湖面上,如同洒下一片片碎金。
白明微披着余晖起身,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说:“殿下,承让了!”
刘昱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最后都化作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说:“大将军没有因为本宫的身份而故意让着本宫,这点很好,本宫已经许久没有棋逢对手了。”
白明微道:“末将也是竭尽全力,若是末将让您,那便是看不起您。”
刘昱轻笑:“大将军,本宫的棋艺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看得出来,大将军在与本宫手谈的过程中,一直在让着本宫。”
“因为大将军游刃有余,所以才能刚刚好让本宫一子,给本宫留足了面子。”
“虽然大将军没有拼尽全力,但是大将军此举,让本宫感受到了尊重,本宫很高兴,能成为大将军的对手。”
白明微道:“殿下慧眼如炬,末将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刘昱放下棋子,看向湖光山色。
他说:“适才如此紧张,看看景色,放松一下,如何?当然,本宫希望大将军不要推辞,本宫不喜欢命令大将军。”
白明微依言坐下,目光落在了湖面上。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到西山之后。
暮霭深重。
长公主府里掌灯的仆从往来如织,很快便将各处的纱灯点亮。
一盏盏灯连成线,倒映在清亮的湖面上,如同漫天星辰都落了下来,落到了湖里,被这一汪小湖盛着。
白明微没有言语,默默地看着四周景色变幻。
还是刘昱先开了口。
他道:“本宫听说,卫骁之所以接受招安,是因为大将军打败了他。陆云枫的武功不低,大将军却说打不过卫
骁。”
“可见大将军不仅棋艺高超,便是武功也好。这天底下,怎会有大将军这种,集十八般武艺于一身的女子?”
白明微听闻这话,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她答:“不过是比别人多几分勤奋罢了,殿下谬赞。”
刘昱道:“大将军这么聪明,应当知道太过客套便是疏离与淡漠,大将军为何对本宫如此客气,是因为大将军不想面对本宫么?”
白明微淡声回答:“末将只是在履行一个臣子的职责。”
刘昱轻笑一声:“臣子的职责?大将军说这话,不觉得讽刺么?”
白明微道:“末将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明示。”
刘昱凝着白明微:“你明知秦桑蔓受本宫母后喜爱,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白明微神色一派淡然:“殿下,秦小姐再得皇后娘娘喜爱,她也只是秦小姐,难道我一个皇一品郡主,也要在她面前逆来顺受么?”
“虽然打狗也要看主人,但是狗就是狗,不是主人。末将尊敬皇后娘娘,但不代表末将必须尊敬秦小姐,尤其是她害人在先。”
刘昱“扑哧”一笑:“你的话,终于多了。”
白明微面不改色,并未露出被捉弄的促狭:
“殿下,末将只是想要把事情说清楚,以免误会更深。”
刘昱敛住笑容,目光又落在白明微身上。
黑夜里白明微的容颜看得不太清晰,但那份明丽的气质,却是在哪里都耀眼。
他说:“大将军何必拒本宫于千里之外?”
白明微淡声说道:“末将只是在尽为人臣子的本分。”
刘昱开口,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女子总要嫁人的,不论大将军现在如何风光,日后都要为人妇。”
“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子,何不现在就学着温婉一些,把棱角收一收,不那么咄咄逼人,也别那么要强,你可以,依靠男人。”
这话实在难听。
然而白明微并未动怒。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与一头牛拼命展现琴技?
她说:“末将若是依靠男人,那么被末将依靠的男人,该依靠谁?”
刘昱目光一闪,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明微:“听大将军的口气,像是心有所属,只是不知那幸运儿又会是谁?”
“若是那盲眼军师,大将军的确不能完全依靠于他,一个瞎子,如何能成为大将军的依靠,只怕大将军要被他依靠。”
说到这里,刘昱脸上带着嘲弄:“大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