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没有言语,把脑袋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大夫走了进来。
看到赵夫人歪倒在地,他大惊失色。
刚要去查看赵夫人的情况,赵昌便给长随使了个眼色。
长随心领神会,缓缓从大夫的身后逼近。
他神情狠辣,手里握着一个花瓶,竟是要杀了大夫灭口。
烛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那黑影投在地上,可怖的一道暗色。
而那道暗色也被大夫尽收眼底。
大夫倏然跪到赵昌面前,恳切哀求:“大人,饶了老朽一命吧,老朽什么都没瞧见!”
赵昌却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已经杀了一人的他,根本不怕再背负一条人命。
于是他再给长随使眼色,示意长随灭口。
长随高扬起花瓶,就要往下砸。
这时,大夫连忙脱口而出:“大人,您已经命悬一线,要是现在杀了老朽,只怕您等不到第二个大夫上门!”
赵昌冷笑:“胡说,本官好得很!”
大夫连忙说道:“大人的心脉已被刺客刺断
,是老朽用药强行吊着,要是大人杀了老朽,不出一刻钟,大人也会气绝身亡!”
赵昌听到这里,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大夫一字一句:“老朽的意思是,大人命不久矣,就算老朽拼尽一身医术,也只能保大人多活几个时辰。”
“但要是大人即刻就要了老朽的命,大人保准活不过一刻钟,老朽话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昌猛然站起身,随即又像是被抽干力气,绝望地跌坐下去。
长随目光一闪,扬起花瓶就要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赵昌喝止了他:“慢着。”
紧接着,赵昌告诉大夫:“本官要你,尽最大的努力,能保本官一时算一时。”
大夫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是,大人,老朽这就给您准备药去。”
此时的赵昌,脑子一团浆/糊。
他先入为主,只觉得是妻子见他没死,又给他端来一碗毒药,意图让他毒发身亡。
根本就没有朝大夫身上去想。
大夫走后,长随
看向赵昌,担忧溢于言表:“老爷……”
到了这个关头,就算赵昌脑子再乱,他的情绪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他冲长随摇摇头:“本官没事。”
长随走到赵昌身边,低声询问:
“老爷,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老爷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您吩咐小的去做,小的一定办妥。”
赵昌目光落在地板上:“这药还有么?给公子送一碗过去。”
长随惊惧交加:“老爷……那毕竟也是赵家的骨血,相信老太爷当初那么做,也是为了赵家着想,您何苦呢?”
“再说了,公子也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啊,您不能因为他的身份,就……”
赵昌面露狠厉:“这个孽种,就不该存在!”
长随连忙垂下头:“一切都依老爷的吩咐。”
赵昌自嘲地笑了:“本官这一生,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半点对不起这个家,为了这个家,本官连母亲的死都能忍。”
“但没想到,最后却被自己身边的人捅了
一刀。命命就要没了,孩子不是我的,妻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长随露出悲戚的神色:“老爷,您不要这么想,小的知道您做了很多,为赵家付出了很多。”
“眼下三爷恐怕凶多吉少,而您又这样,以后这个家,只怕要靠二爷撑着了。”
“您挣下这偌大的家业给二爷,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相信二爷接过来的时候,很快就能捋顺,二爷会记着您的好的。”
“记着我的好?”赵昌冷笑不已,“我这个做大哥的,的确要他记着我的好,而且还要永远记着!死都要记着!”
长随错愕,反应过来后连忙劝道:“大人,您不要冲动,就算二爷再不是,那也是赵家的人。”
“作为赵家本支,二爷日后还要承担起赵家的兴衰荣辱,夫人没了,小公子您说不留……”
“该留给二爷的,一样都没留下,就让二爷守着这空荡荡的家业,过着被旁支吸血的日子吧!”
长随不劝还好,这一劝就让赵昌想
起,他这些年的不易。
汲汲营营,兢兢业业。
好不容易熬到四品,在这京城中依旧是不起眼的存在。
在一众大员与权臣面前,他仍然是抬不起头的底层,赵家这些人,却把他当作天。
他一个人撑起偌大的家族,早就精疲力倦了。
可那些人又做了什么?除了往本支身上吸血,他们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落到这步田地,只怕那些废物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既然如此,都给他陪葬吧!
思及此处,赵昌的双目愈发猩红。
他神情狰狞,切齿痛恨:“你让我饶恕他,怎么可能?!他生母活着的时候,就总给我母亲气受!”
“现在我的母亲还死在他的手里,我怎能容许那个抢了我母亲夫君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再来抢走我的一切?”
“他和他生母一样不是好东西!我怎么能放过他!我就算死,也要拉他垫背!”
长随小心翼翼询问:“老爷,你打算如何?”
赵昌狞笑着:“玉石俱焚!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