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不做任何耽搁,立即去搜寻刺客是否还有同伙,在确认刺客只有一人后,他当即通知了屋里的众人。
众人得到阿六确认安全的信息后,霎时破门而出,仓惶的围了过来。
白明微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抱起任氏。
任氏张了张口,除了更多的鲜血溢出来外,一个字也没法说出来。
她只得捏住白明微的袖子,对她虚弱地摇了摇头。
没用了,她知道。
“二嫂!”
“二婶婶!”
“……”
众人哭做一团,声音嘶哑。
任氏勉力露出一抹笑意,她的另一只手依旧放在腹部,那汩汩流出来的血是热的,但身体撕/裂的痛苦却那么冰凉。
那是死亡前令人恐惧胆寒的冰凉。
“听……听我说……”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那声音在雷雨声中是那样的微弱。
大雨瓢泼下来,飞入廊檐下,湿/了众人的发与众人的眼。
白明微死死地搂住任氏,害怕得语无伦次:“二嫂,别说话,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任氏费力地摇摇头,身上的血顺着伤口
滴落在地上,一绽成海夺人心魄。
她揪住白明微的袖子,对她轻声说:“别难过,我不怕……死,我终于……终于可以去见……见你二哥了。”
“我在他灵前……发……发过誓,一定会……好好照顾……照顾你,我兑……兑现了承诺,如今我可以放……放心去见他了。”
“没有……你……你二哥的日子,我生不如……死,与其孤单地活……活在这个世上,倒……”
说到这里,任氏又呕出一大口血。
鲜血堵住喉咙,以至于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咕噜咕噜的血腥味:“倒不如去陪他。”
“大姑娘……我恐怕……恐怕只能陪你……陪你走到这里了,以后的日子,你们……你们一定要同心协力。”
“呕……”
鲜血继续从口中呕出,呛得她满脸通红。
她狠狠地抓住白明微的手臂,用最后一丝力气,把话说完整:“你也值得幸福,珍惜……珍惜眼前人……”
话音落下,任氏的手陡然松开,而她脑袋一歪,也就此失去了年仅二十岁的生命。
她是带着笑容离开的,仿佛在生命走到尽头时
,她等来了那个会跪着为她穿上鞋袜的男人。
是的,比起孤寂的活着,她更想去另一个世界去找她的阿璋。
如今她,如愿了。
“二嫂……!”
众人嘶声呐喊,齐齐跪在任氏身边。
白明微死死搂住任氏的尚有余温的身体,仰天痛哭。
她一声声喊着,仿佛只要她喊得足够大声,足够真心,便能将二嫂给喊了回来。
几位嫂嫂握着任氏再也不能动弹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都怪她,要不是她,二嫂也不会死!
她为什么没能救下二嫂,她为什么这么笨?
是她害了二嫂,是她害了二嫂!
白琇莹狠狠咬着嘴唇,眼泪汹/涌而下。
她宁愿此刻躺在长姐怀里的人是她,如果可以,她宁愿把命留在这里的人,是她!
便是小传义,也泪流满面地扑入七叔怀里:“七叔……二婶婶她……”
白瑜仰头,眼泪却从眼角溢出。
“二哥,二伯父二伯母准备给你张罗婚事了,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要是有的话,赶快去跟二叔说,免得到时候娶错了人。”
“自然是有的。”
“二哥心仪的人是谁?”
“任家小姐,任初映。日初映湖,月初映泉。初映,多好听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便心如刀割,才刚在父叔兄长的灵前发过誓,一定会扛起一切。
可转眼却失去了二嫂。
是他无能!
“二嫂……”
所有人都在崩溃大哭。
这一刻的眼泪,仿佛比暴雨还要大。
高氏忽然提起裙摆,猛然冲入暴雨之中,不一会儿她捧来几块花饼,那是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花饼,滚烫的温度烫破了她的双手。
但她依旧握着,然后跪到任氏面前,边尝一口,边泣声道:“二嫂,这是你喜欢吃的饼,是你一直惦记着的饼,我们给你做出来了!”
“是那个味道,是那个清香四溢却并不甜腻的味道,你起来尝一尝,起来尝一尝……”
因为二嫂惦记着一口花饼,她们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做出来了,没想到二嫂终究还是没能吃上。
高氏把花饼大口大口地塞入嘴里,塞得满满都是。
她含/着满口的饼,边哭边说:“二嫂,我帮你尝,我帮你尝,是同样的味道,和二哥给你买的,是同样的味道。”
“我们能做了,能做出来了,不用再去排三天三夜的队,二嫂也能吃上想吃的花饼。”
“二嫂……真的很好吃,你起来吃一口,起来吃一口好不好?不要一直让我帮你尝,起来吃一口好不好。”
“好不好呀……”
公孙先生默然不语,刘尧狠狠地抓住门框,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也红了。
风轻尘默默地站在雨中,任雨水打湿他的衣衫,任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
他都仿若没有察觉,只是默默地站着。
听着不断响彻在耳畔的哭声,他多希望此刻躺在血泊中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这一刻,懊悔与不甘铺天盖地涌来。
这一次,他没有兑现他的承诺,为小姑娘守住一切。
也就在这一刻,他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却被一场雨困住了手脚。
但凡他的双眼还能用,也不至于让刺客有机可乘。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世上又少了一个爱护小姑娘的人,也少了一个小姑娘誓死也要保护的对象。
有的时候,生命就是这般脆弱。
说没就没,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