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碧想要阻止小传义,别让他以下犯上。
但听着这番话,成碧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并未阻止小传义。
为了救这所谓的凤子龙孙,白家很可能又将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亲人。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里,或许一条性命算不了什么,可在白家人眼里,每个家人都弥足珍贵,不可或缺。
她内心的悲愤,又怎会比这个早慧的孩子少?
刘尧养尊处优,被世人高高捧起。
先是白明微,再是这个白传义,他们的行为已经冒犯到他身为皇子的尊严。
他勃然大怒,捏紧拳头就要揍向小传义。
小传义没有害怕,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仿佛就算那拳头砸在脸上,小传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莫名的,刘尧止住了动作。
他不理解,这家人怎么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虽然白家算是名门望族,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人臣子。
到底有什么可拽的?
恰此时,外面响起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小少爷,六姑娘怎么办?”
白传义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与持重,他缓缓闭上眼,沉痛地道:“我们的队伍,押送着粮草与药物,此时姚城的将士们,不知
有多少人正等着这批药材救命。”
“大姑姑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心无旁骛地赶往姚城。命令队伍继续前进,保持队形,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姚城。”
刘尧震惊且讶异。
震惊的是,这队伍竟然听一个孩子调度。
但他不知,这是白明微的吩咐。
在一起相处的一个月,白明微已经清楚地看到,大事面前,小传义是最稳得住的,而白琇莹身上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所以白明微才会将队伍交由这两人。
令刘尧讶异的是,小传义竟然没有选择优先拯救亲人。
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小传义缓缓落座,淡声道:“等到了姚城,殿下就会理解,为什么我们白家人会做这个抉择。”
刘尧彻底熄火。
因为他发现,这一家人无论是年龄还是样貌,甚至是性格都大相径庭,但却有一样东西是相似的,那就是他们的精神。
思及此处,刘尧自嘲地笑了笑。
精神是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会思考东西?
忽然,队伍止住了脚步。
因为山林之中,有巨石滚落。
他们不知是自然还是人为,都摆好阵型严阵以待。
忽然,有马蹄声自山坡向下。
众
人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染血的白衣,接着是一匹通体漆黑,毛色油光水亮的骏马。
马似神骏,而骑马的也宛如天神。
“是风军师!”
有人惊喜大喊,像是等到了救星一般,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风轻尘勒马站在队伍上方,朗声道:“方才有些小麻烦,都被我风某人解决了。”
“大姑娘已带领将士们在姚城一战中取得完胜,将士们,速速赶往姚城,与战友一起感受这得之不易的胜利。”
众将士大声欢呼,加快速度往姚城赶。
风轻尘没说,这山头究竟埋伏了多少人。
从距离埋伏处与几座城的距离来说,最可能派刺客前来埋伏运送粮草队伍的,便是莲城。
看来,北燕军中有能人,否则也不会立即想出这种手段。
刘尧与欢呼的将士们格格不入,对于这膏粱乡长大的皇子来说,胜利与失败的滋味,他从未切身体会,自然无法与将士们感同身受。
输了怎样?
赢了如何?
在他心里还是未知的两个问题。
他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嗤笑。
小传义扫了他一个冰冷的眼刀:“赢了,就意味着你这皇子的尊贵和体面保住了。”
刘尧反唇相讥:“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天生凤子龙孙,难道还需一场战役来保住身份和体面?”
小传义看向他,很认真地问了个问题:“殿下平日不读书的么?那些史书中记载着,被强国欺压的弱国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殿下都不会以史为鉴,试想一下自己可能面临的情况么?”
刘尧理所当然地道:“那是你们做奴才做臣子该忧心的事情,本王是主子,只管奴役你们即可。”
小传义叹了口气,不准备继续对牛弹琴。
这时,风轻尘询问护卫的声音响起:“六姑娘呢?”
护卫惊奇不已:“风军师,您怎知六姑娘……”
风轻尘淡声道:“别废话,我问你六姑娘呢?”
护卫如实回禀:“方才我们遇到刺客,那些刺客也当真刁钻,竟然放老鼠来扰乱军心,九殿下被老鼠咬了,在刺客撤退后愤怒地骑马去追。”
“六姑娘为了九殿下的安危,带了两名护卫去保护九殿下,结果只有九殿下与一名护卫回来,六姑娘她……想必是凶多吉少。”
风轻尘发出“呵”的一声讥笑。
但大姑娘早就交代过,如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需要听从小少
爷的吩咐,小少爷知道此事后,命令队伍继续前行,把药材平安运送到姚城。”
风轻尘的声音不辩喜怒,但话语却是褒奖:“小公子懂得冷静地分析情况,权衡利弊,做出正确抉择,就听小公子的。”
护卫不死心地问道:“那六姑娘……”
风轻尘斩钉截铁:“若是不出意外,六姑娘应该被带走作为筹码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必担心,等到了姚城再从长计议。”
刘尧听了这番话,气鼓/鼓地生着闷气。
许是小传义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又或许是风轻尘的轻蔑令他无地自容,总之他很生气。
但这次他却并未暴跳如雷,只是不满地嘀咕:“要不是白明微那个悍妇把本王的护卫都变成了苦力,需要她白琇莹去救本王?!”
面色沉静但忧心如焚的白传义听到这声嘀咕,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难免带了对烂泥与朽木的无奈。
刘尧抱着手不说话,不知为何,那带着愤怒的泪眼,与那张悲愤的脸,正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绝,挥之不去。
他的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那种情绪却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冲出去。
这是愧疚吗?
他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