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朗声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适逢灾年乱世,民不聊生,被北燕贼子欺压,我东陵百姓水深火/热,在这世道苦苦挣扎求生。”
“我白家为御外敌,十一个男人尸骨无存,家中仅剩风烛残年的老祖父,还有一根三岁多的独苗!”
“但我白家有拼尽最后一人也要捍卫百姓的决心,所以妇孺幼儿都穿上戎装,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远赴北疆去解救被敌人欺压的百姓!”
“今日我白明微带走你们的大当家,没有半点私心!我要带他上阵杀敌,用这条命守卫身后手无寸铁的老弱!守护我东陵河山不被贼子践踏!”
“诸位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非过不下去了,谁也不会聚在这金鸣山,成为外人口中的强盗土匪!”
“如果诸位愿意追随你们大当家入我白家军,我白明微愿对着战死沙场的父叔兄长用命发誓,一定会与大家一起,在北疆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这一去十死九生,我白家军无法为诸位提供大鱼大肉,无法给诸位一个如金鸣山这样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我白明微向诸位保证,无论生死,我们都是为家国而战的英雄!”
“我们不再是世人口中一无是处的妇孺,也不再是令人闻风丧当的土匪强盗,将来就算我们埋骨黄沙之下,我们子孙后代站在我们用命夺回的土地上,也会敬仰我们万古流芳
的英魂!”
“如果我们能以不畏强敌的忠勇、保家卫国的决心,换得这世道太平、百姓安居,那便是英雄!若你们想成为英雄!想成为受人敬仰的铁血汉子!我白家军欢迎你们!”
一语出,众人沉默了。
这金鸣山的数万人,真正想做强盗的有几个?
东陵战败,八万人全歼,难道他们不愤怒么?
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难道他们就无动于衷么?
身为强盗,被世人厌恶恐惧,难道他们就没有半点在意么?
都说热血汉子热血汉子,他们这些大汉的身体里,也流淌着满腔热血。
难道他们就不想受人敬仰,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活着么?
只是他们一朝为寇,便终身难以堂堂正正活着。
然而此刻,白明微给了他们一条改变人生的路,就摆在他们面前。
只要他们踏上去,穿上那一身戎装,便不再是受人唾弃的强盗。
他们手中的剑,也会被用来守护国土百姓,而不是对准自己的同胞。
但是,做惯了强盗的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转变身份。
卫骁大手一挥:“弟兄们,既然白姑娘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想继续跟随我卫某人的,就举个手!”
“等明日分了库房里的银子,我们就提刀去北疆干/死北燕那群混账!如果干赢了北燕贼子,我们还可以立下战功,回来风风光光的娶个婆娘!”
听到卫骁发话,他们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
打家劫舍也是打,去北疆杀敌也是打,干的都是拼命的活,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只要能继续跟着大当家的,还管去哪里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做土匪最多有银子,但是参军还能挣个出路,指不定哪天立下战功,还能回乡风风光光的娶个婆娘,生一窝的将门之后!
再者,大当家的救过他们的命,与他们都是生死过命的交情,这些年从未亏待过他们。
与其分得一些银子,去过那没有家也没有土地可种的日子,倒不如继续跟着大当家的,至少死了还有弟兄们送葬!
在众的把兵器贯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大喝:“干/死北燕贼子!回来娶个婆娘!干/死北燕贼子!回来娶个婆娘!”
白琇莹被这群好汉们朴实无华的理想逗笑了。
长姐说了那么多,估计他们也只听得出“不做土匪做英雄”这么个意思。
到最后,参军上战场,在他们口中也只是畅快杀敌,衣锦还乡娶个婆娘的事。
相对于世家大户来说,这些出身底层的人,才真真切切地体验过日子的苦,所以在他们心里,所求的无非就是个安稳的家。
有婆娘,有孩子,便是他们认为最完美幸福的家。
笑着笑着,白琇莹却又流下了眼泪。
被长姐的气魄所震撼,也被这些朴实的人所感动。
她越发明白,一刀一剑换回天下太平的意义在哪里,更理解父兄一往无前最后战死沙场的英
勇。
大家所求的,不都是殊途同归吗——太平的世道,安稳的日子。
白琇莹默默下定决心,若能为太平尽一份力,就算豁出这条命,她也在所不惜!
卫骁拎起酒坛:“继续和我卫某人混的,这顿就是誓师酒!想要另谋出路的,这顿便是散伙饭,我们弟兄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高呼:“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白明微心知目的达到,终于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意。
她倒了一大碗酒,与卫骁碰杯:“卫大当家,明微敬你!”
卫骁爽朗道:“今后便不是大当家了,我虚长你十岁,我占个便宜,你便唤我一声大哥吧!”
白明微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卫大哥,明微谢你。”
卫骁捋了一把大胡子:“各取所需,白姑娘不必言谢,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白明微又喝了一大碗,有人来敬她,她也照喝不误。
最后白琇莹看不下去了,想为她挡下几碗,结果这才第一碗,便被放倒在地。
架子上是昏死过去的刘尧,地上躺着二当家的尸体,众人却在篝火旁尽兴,为他们开启人生新的征程而欢呼。
风轻尘与这份热闹格格不入,仿佛就算全世界在高兴,他也是那副疏冷的样子。
不似凡人,倒像是神祇。
本不该在这俗世的烟火中。
他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静静地坐着,忽而拍了拍怀里。
一只通体洁白的小白貂钻出来,跃到地面上,
避开一双双大脚,最后爬到刘尧的肩头,用尾巴轻轻地扫了扫刘尧的脸。
刘尧难受地蹙了蹙眉,但面色却平缓了下来。
这一顿酒,众人喝至深夜,才东倒西歪地坐到篝火旁,靠在同伴身上休息。
白明微把卫骁喝倒后,继续用内力将酒逼出来。
她没有逼干净,留了些许在体内。
酒后微醺,她抱着剑看向夜空。
星子闪烁,仿佛是亲人的笑脸。
那对已逝亲人的思念,在夜深人静时格外清晰。
想起父兄在世的音容笑貌,她怅然若失,心底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继而又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她抬起手覆盖在眼睛上,两行泪水缓缓流下。
也只有在这时,借着几分酒意,她才敢放任自己哭出来。
然而自从束起头发,穿上那身冰冷的盔甲,她连放声痛哭的权利都失去了。
就算身侧尽是熟悉的陌生人,她也依旧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等两行泪水落下,她缓缓拭去。
最后,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天际。
“阿爹,众位叔叔兄长,北燕欠你们的这笔血债,我会一一讨回来。”
风轻尘起身,拄着竹竿走到角落。
一曲婉转动听的曲声流泻,这样好听的萧声,伴着白明微徐徐入眠。
但离一月之期已过去将近一般,白明微并未给自己太多时间休息,听到卫骁起夜,她在卫骁回来的半路上,截住了卫骁。
“卫大哥,我想和你谈谈,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