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似笑非笑地凝着秦丰业。
他的目光,比剑还利。
他的眼神,比朔风还冷。
他的话语,犹如万箭齐发:“你打的好算盘!”
秦丰业连忙伏在地上:“陛下息怒,老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元贞帝冷哼一声:“此事若是朕发现的,你那小伎俩还有可行的机会。”
“但你也不看看,指证你的证据有多齐全,经手的人都有哪些?”
顿了顿,元贞帝的声音忽然拔高:
“沈自安是什么人?他不比白惟墉张扬,但是他的门生故吏不见得比白惟墉少。”
“整个北燕,尚且没能把白惟墉灭族。你想用这六十几万两杀了沈自安全家,痴人说梦!”
秦丰业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的声音也显得战战兢兢:“陛下息怒,老臣愚钝,不比陛下想得周全。”
只是分不清,那剧烈发颤的声音究竟是恐惧,还是其他。
他原计划是用这亏空银钱的罪名,栽赃到沈自安头上,除去沈自安,以解心头之恨,顺道哄陛下高兴。
而那一百万两,则是他断尾自救必须舍弃的利益。
可没想到,他的算盘竟然落空了,陛下难得清醒,不似当初除去白惟墉时那般冲动。
甚至失去理智。
这就意味着,他虽然忍痛割舍一百万两,但却只能暂且保住脑袋。
那亏空贡赋一事,并没有这么算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陛下不是突然转了性子,而是对他不似从前那般信任。
所以他提的建议,他说的话,于陛
这才遭到了否决。
意识到这点,秦丰业怒惧交加。
他几乎要跪不稳。
这时,元贞帝再度开口:“沈自安乃户部之首,身居要职。他若犯了死罪,国法不容。他若没有问题,你奈他何?”
言下之意,就是要另想办法,而且要周全完美。
秦丰业心知肚明,但还是要装一下糊涂。
太过聪慧,陛下会不喜欢,作为近臣,他需要能办事,但不能比陛下聪明。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请示:“陛下,老臣糊涂,请陛下明示。”
元贞帝身子动了动:“你自已回去参悟。”
秦丰业忙不迭应下:“是,陛下!”
元贞帝再度开口:“六十三万两,江北贪腐案牵涉的那些官员扛不住,户部郎中周岐阳也扛不住。”
“秦爱卿,你也是几朝元老,应该知道这数十万两贡赋的亏空,究竟是多么大的一个罪名。”
“若是只拿周岐阳交差,恐臣民不服气;倘若能再交出几个更有分量的人,才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哑口无言。”
说话间,元贞帝握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扔到秦丰业面前。
“朕认为,他们也牵涉在其中,秦爱卿以为如何?”
秦丰业捧着纸张,双手剧烈发抖。
这些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的人,他的拥趸者。
他悬着的心,也在此刻彻底滑入深渊。
陛下果真恼了他。
他知道自已无往不利的原因,也知道这手中的权力因何而来。
一百万两,咬咬牙能舍弃。
只要龙恩仍在,用不了多久便能再赚回来。
但要是龙恩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思及此处,他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拿出态度:“陛下的决策甚是英明,老臣晓得怎么做了。”
元贞帝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道:“既然知道了,那就去办,秦爱卿向来懂事,你不会再让朕失望,对么?”
秦丰业连忙保证:“老臣遵旨。”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元贞帝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来到承明殿门口,他双脚一软,径直往下砸。
在外等候的王公公扶住他:“大人,小心脚下。”
秦丰业狠狠地握住王公公的手,就着他的力道站稳身子。
他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早已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为九殿下做账的人是谁?”
是的,究竟是谁发现了完美账本背后的问题?
让九殿下找到证据。
这个人必除!
王公公恭恭敬敬地道:“回大人,奴才不知。”
秦丰业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了。
王公公看了秦丰业一眼,随后转身进入殿内。
他来到元贞帝面前,低声唤了一句:“陛下。”
元贞帝抬头,眼眸寒如冰魄:“秦丰业和你说什么?”
王公公俯身:“回陛下,秦大人摔倒了,奴才去扶。秦大人趁机问奴才,这些账本是谁做的。”
一番话,都是真的,但不完整。
元贞帝冷笑:“这么说来,他是想知道自已哪里出了纰漏。”
王公公没有言语。
元贞帝复又冷哼一声:“看来朕太放纵他了,让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朕的宠信,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王公公连忙跪下,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奴才认为秦太师不敢,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误会?”
元贞帝怒骂:“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惦记着朕的位置!秦丰业的外孙是太子,他自然要给他外孙存点积蓄。”
“小九背靠世家门阀韦家,朕不信他没有任何野心,尤其是他和白明微勾结在一起,容不得朕不怀疑他!”
王公公毕恭毕敬地跪着,一言不发。
元贞帝又坐了片刻,起身拂袖:“去李美人那儿!”
王公公连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
与此同时,刘尧的于巡城御史司的办公书房里,坐着几人。
白明微于右下首,白瑜于白璟于左边。
刘尧开口:“宫里也该传消息来了。这次多亏了五公子发现账本背后的坏账,否则朝中必添冤案。”
白璟拱手:“多谢九殿下称赞,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刘尧道:“不论如何,五公子的存在至关重要,本王希望五公子能继续发挥才能,帮助本王,也帮助天理正义。”
白璟掷地有声:“是!殿下!”
刘尧看向白明微:“大将军,你认为这六十三万两的亏空罪名,最终会安到谁的头上?”
白明微含笑:“周岐阳是跑不掉了,最起码还要加上秦丰业的几个党羽。”
“陛下可以原谅秦丰业做的事,但容忍不了秦丰业结党营私,必然要小惩大诫。”
“倘若秦丰业下次再被抓到,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所以这一次,我们不亏。”
刘尧颔首:“那么大将军认为,我们要怎么利用好这一次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