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息了两日,白明微身子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感染疫病的百姓,在服下那剂药方制成的汤药后,也都陆续恢复了健康,并未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如今民心安稳,无人再闹事,自然张敬坤的灾后重建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停歇了一段时日的风雪再度袭来,零零星星飘落于地。
远处的山头冻结成冰,白皑皑的一片。
成碧把窗户关上:“小姐,今夜怕是有暴风雪,七公子还在外边,奴婢叫人送了些衣物过去。”
白明微坐在案前,手中拿着北疆递来的信件。
她仔细看了片刻,随后把信扔到火盆里。
听闻成碧的话,她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成碧用火钳挑了挑信件的纸张,火越少越旺,很快就把信件付诸一炬。
她问:“小姐,北疆一切顺利么?”
白明微给予肯定的答案:“还算顺利,北疆的将士本身就有不少出自卫大哥的金鸣山,且卫大哥性情直爽,深受将士们的爱戴,即便是我不在,北疆军中也一切顺利,况且还有江大哥这个智囊在。”
顿了顿,白明微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今年北疆丰收,所产粮食不仅能让百姓过冬,便是交上来的赋税都能供给边军将士。”
成碧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吃饱穿暖,不就是大家的毕生所愿么?今上把边疆五城划为小姐的封地,反而丰了小姐的仓库,且不知道他有多后悔当初的决定。”
白明微取来信笺铺在桌面,一边回答着成碧的话:
“君无戏言,只要我不犯错,他就没有理由收回封地,那么他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成碧立即起身替白明微磨墨:“小姐,您这是准备给卫将军他们写信么?”
白明微点头:“正是。卫大哥和江大哥只能帮我守北疆,有一些民生政务,还需要我来做决定。”
成碧笑着开口:“北疆五城是小姐的封地,五城最高官员虽由朝廷委派,但都直接对小姐负责,加上一些小吏也都由小姐亲自安排,这倒是方便不少。”
白明微道:“虽然方便,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成碧问:“不知那莺莺姑娘可发挥了作用?”
白明微回答:“自然是发挥了不少作用的。很多消息都从她那里递出来,有了这些消息,江大哥行事方便了不少。”
成碧把研好的墨轻轻推到白明微趁手的位置:“北疆无事,白府无事,小姐才能无后顾之忧。”
白明微执笔蘸了蘸墨水:“如今我最担心的,还是江北。”
成碧不解:“小姐,奴婢见最近张大人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您还担心什么呢?”
白明微不紧不慢地落笔,嘴里应着成碧的话:“傻丫头,今年过去,明年吃什么?”
“要是不能如期耕种,那些靠从江北买粮过活的地方,又吃些什么?”
成碧很是看得开:“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不用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总有办法解决的。”
白明微含笑:“真是个傻丫头。”
为天下生民计,未雨绸缪,走一步看十步尚且会有疏漏,如若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但她没有和成碧深谈,而是继续完成了手中的信件。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很快她手边便放了几封信。
她刚搁下笔,把信件交给成碧,吩咐成碧把信件送出去时,张敬坤的长随来了。
“小的拜见镇北大将军。”
白明微揉了揉手腕:“怎么了?”
长随平安毕恭毕敬:“大将军,我们大人有请。”
白明微起身:“我这就去。”
不多时,白明微出现在张敬坤于高昌衙门辟出来的书房里。
“大人。”她拱手行礼,抬起头时,只见张敬坤靠坐在椅子上,面带倦色。
张敬坤揉了揉眉心:“这是本官挑出来的几个地方,你看看土芝种在哪里较为合适。”
说罢,他从桌面捡起一本册子递向白明微。
白明微接过册子,里边的内容她不用细看,也能知晓都写着什么,只因这册子出自她之手。
她随手把册子翻看,只见张敬坤已经在上头做了记号。
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地方,不仅考虑到是否适合土芝生长,还考虑到这土芝能否“顺利”生长。
现存的土芝种子,即便是种满这些挑选出来的地方也是够的。
然而白明微只是看了几眼,却一个都选不上:“大人,末将认为,这些地方都不合适。”
“历城,江北知州未定,种在历城辖区内过于冒险。”
“庐泉,一县长官只是个代理县令,加上他已年老,仅仅忙于灾后重建都分身乏术,更何况是土芝这么重要的东西。”
“庆都,也是不行的。庆都堰乃江北水势的咽喉,庆都需得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庆都堰之上。”
“嘉川,这个区域的水田十分肥沃,如若明年能按时春耕,还是继续种下稻谷为好。”
张敬坤又揉了揉眉心,即便是这些地点是他花心思精挑细选的,但他却没有对白明微生气,也不认为之前所做的都是在浪费功夫。
他很认真地听取白明微的意见:“既然这些你都觉得不合适,你可有什么建议?”
白明微道:“之前末将与殿下也商量过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
“这几日末将派出去寻找合适地点的人陆续传来消息,如今末将倒是有个选项,只是有些难办。”
张敬坤坐直身子:“你说。”
白明微淡淡地说出一个地名:“陵春贡田。”
张敬坤大惊失色:“白明微,你可真敢想!那陵春贡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陛下的贡田,里面种出来的米,是要直接端上御桌的!你竟然打那儿的主意,你疯了?!”
面对如此激动的张敬坤,白明微显得尤为平静:“大人,末将能这么想,有末将自已的理由,大人可否听末将一言?”
张敬坤缓缓阖上双目,唇边的胡须依旧颤抖:“你说,本官倒是要看看,你的理由是什么。”
白明微问:“倘若末将有合适的理由?大人……”
张敬坤手掌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眼睛依然未睁开。
像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克制涌动不休的情绪:“你且先说说,是否把土芝种在那里,本官自有考量。”